第二天清晨,程安和温煦匆匆赶到医院。
温煦一进门就红了眼眶,而程安则直接去找了主治医生。
“我们联系了日内瓦的听觉中心。”温煦握着沈黎的手说,“他们有过类似病例的成功治疗经验。”
沈黎勉强笑了笑,用手机打字:
「谢谢阿姨,但不用麻烦了。」
“什么叫麻烦!”程以清激动地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
沈黎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像是已经接受了某种不可改变的命运。
程安回来后,脸色比早上更加凝重。
他把程以清叫到走廊:“瑞士那边回信了,确实有治疗方案,但费用...”
“多少我都付!”程以清打断他。
“三百万起步,还不包括后续康复。”程安沉声说,“而且成功率只有40%。”
这个数字如同一记重拳,打得程以清喘不过气。
即使把公司股份全卖掉,也凑不齐这个数目。
“我有办法。”程以清突然说,“声科医疗的马克一直想收购我们的技术...”
程安严厉地打断他:“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们会把你的专利束之高阁,只为了消灭潜在竞争对手!”
“那又怎样!”程以清声音嘶哑,“比起沈黎能让听见,那些算什么?”
“冷静点!”程安按住他的肩膀,“还有别的途径。我在医学院的团队可以申请特别研究基金,把沈黎的病例纳入实验性治疗...”
程以清像抓住救命稻草:“成功率呢?”
“不确定。”程安诚实地回答,“但至少能争取时间。”
回到病房,沈黎已经坐起来了,正和温煦用纸笔交流。
看到程以清进来,他微笑着举起纸条:「我饿了,想吃小笼包。」
这种平常的要求在此刻显得如此珍贵。
程以清立刻点头:“我这就去买,鲜肉馅的对吧?”
走出医院,夏日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程以清站在熙攘的街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就在几天前,他们还在为公司的未来规划,而现在,所有的计划都被一个残酷的诊断击得粉碎。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炎的信息:
「听说沈黎住院了?需要帮忙吗?临床试验的日期能改吗?」
程以清盯着屏幕,突然意识到一个更残酷的事实:如果沈黎完全失聪,他们的智能助听系统就失去了最重要的“用户体验专家。”
这个为沈黎而生的项目,可能会在没有他的情况下继续前进。
小笼包买回来时,沈黎已经睡着了。
温煦示意程以清到走廊说话。
“他妈妈明天到。”温煦轻声说,“我帮她订了机票。”
程以清点点头,胸口堵得发慌。
沈黎的母亲许琳一直反对儿子过度投入创业,现在发生这种事,不知会作何反应。
“以清,”温煦突然严肃起来,“你老实告诉我,沈黎的听力是不是早就恶化了?”
程以清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眼睛:“最近几个月...他经常说设备有问题,但我检测又一切正常。我以为只是...”
“他不想让你担心。”温煦叹了口气,“这孩子太要强了。”
“是我的错。”程以清的声音支离破碎,“我应该早点发现,早点带他看医生...”
温煦轻轻抱住他:“不是你的错,亲爱的。有些路,必须他自己走过才知道如何求助。”
回到病房,沈黎已经醒了,正尝试自己吃小笼包。
看到程以清进来,他眼睛一亮,拍了拍身边的床铺。
程以清坐下,两人安静地分食那盒已经有些凉了的小笼包。
沈黎吃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擦擦嘴角,动作轻得像只小心翼翼的猫。
“我妈...明天来。”沈黎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自然
——没有耳蜗辅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她可能会...怪我。”
程以清握住他的手:“不会的。她只会担心你,就像我一样。”
沈黎低下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表情:“我不想...在医院见她。能回家等吗?”
.......
医生勉强同意了沈黎的出院请求,但嘱咐一有异常立刻回院。
回到他们合租的小公寓,沈黎直接进了浴室,锁上门。
水声响了很久,程以清担心地敲门,却只得到含糊的回应。
当沈黎终于出来时,眼睛红肿得厉害,显然哭过了。
他径直走向书架,取下一本相册
——里面是他们高中时代的照片。
程以清从背后抱住他,感受着他轻微的颤抖。
“记得这个吗?”沈黎指着一张辩论赛后的合影,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价值。”
程以清吻了吻他的发顶:“你一直都有价值,无关听力。”
沈黎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我真的听不见了,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为我放弃那么多。MIT,研究,公司...”
程以清捧起他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沈黎,你听好了,我人生的每一个选择从来都不是因为我想,而不是不得不。和你在一起是这样,创业是这样,现在照顾你也是这样。”
沈黎的眼泪再次涌出,但他笑了,那是一个释然的、几乎称得上幸福的笑容。
他拉过程以清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然后指了指耳朵,最后指向程以清
——这是他们自创的手势,意思是“我来用心听你的声音。”
程以清将他拉入怀中,两人倒在沙发上,像两株纠缠的藤蔓,在暴风雨中互相支撑。
窗外,夏夜的雷声隆隆,但在这个小小的避风港里,只有彼此的心跳声。
许琳的到来像一阵温柔的旋风。
她瘦小的身躯里似乎蕴含着无穷能量,一来就把公寓打扫得一尘不染,炖了沈黎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
“小黎从小就这样,”她一边盛汤一边对程以清说,“生病了硬撑,撑不住了就崩溃。”她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无尽的心疼。
沈黎安静地喝着汤,不时抬头对母亲微笑。
他们之间有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一个眼神就能传递千言万语。
饭后,许琳拉着程以清到阳台:“医生跟我说了瑞士的方案。”
程以清的心提了起来:“钱的问题我会想办法...”
“不是钱的事。”许琳摇摇头,“我是想问,如果手术失败,你还会这样爱他吗?”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程以清一时语塞。
许琳继续道:“小黎爸爸走后,我一直担心没人能接受他的缺陷。但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爱不是爱一个人尽管他有缺点,而是依然选择包容的全部缺点。”
程以清的眼眶发热:“阿姨,我爱沈黎的全部。无论他能否听见,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
许琳拍了拍他的手,眼中含泪:“那我就放心了。”
回到客厅,沈黎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本相册。
程以清轻轻抽出来,发现翻开的正是他们大学重逢的那页
——心理学系楼前的长椅,两个青涩的少年并肩而坐,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许琳轻声说:“他昨晚没睡好,一直在看这本相册。”
程以清轻轻抱起沈黎,将他送回卧室。
沈黎在半梦半醒间搂住他的脖子,含糊地说了句什么。
程以清没听清,但能猜到那大概是“别走。”
“我不走。”他轻声承诺,躺在沈黎身边,将他搂入怀中,“永远不会再走了。”
夜深人静,程以清轻轻抚摸着沈黎的背脊,思绪万千。
明天,他们将面对更多的医生、更多的检查、更多的选择。
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唯一重要的是怀中这个温暖的躯体,和那颗与他同步跳动的心。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
程以清突然想起高三那年,沈黎不告而别后,他常常望着月亮发呆,幻想对方是否也在看着同一个月亮。
而现在,他们终于在同一片月光下相拥而眠,无论前路多么艰难,至少不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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