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回去,辛蕴躺在床上,脑中一直在回想刚才的场景。
可越是回想她越是觉得记忆一片模糊。
她竟然完全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被邬蒙抱到那堵墙上去的。
她只记得自己腾空的那一瞬间,那种感觉轻飘飘的,像是在做梦。
邬蒙把她抱了上去,他的双手环着她的肩膀,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头顶,那场景应该是极其浪漫美好的。
可惜,辛蕴越是渴望想起来那些细节,越是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还有,邬蒙说的“之前答应他的事情”,那是什么?
她答应他什么了?她怎么完全没印象?
辛蕴感觉自己今天度过了无比漫长的一天,她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浑沌的大脑中飞闪而过,辛蕴没有来得及抓住,就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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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姐对于昨天自己的一系列公关操作十分满意,邬蒙跟她开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会议,其中有一大半时间都是听桃姐在自吹自擂——
“我昨天让你在那个时间点发微博没有错吧?刚好借助节目吸引一波流量。你的那些粉丝根本就不是要什么澄清,她们就是要你的一个态度。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经纪人,对于粉圈心理那是摸得透透的。还有那组照片,你知道我找的那个营销号要价多少吗?一条五千!她还真敢开口……”
邬蒙听得有些不耐烦,索性关了麦克风,拿起旁边的吉他,对着乐谱开始练曲。
一首歌弹到第三遍,桃姐总算歇了口气,电话那边,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做总结发言——
“总之,这次你也算是因祸得福,那张照片不仅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反而还帮着你涨了一波粉丝。节目还有最后一期,等这期节目播完,公司就会正式让你们乐队出道。这一个星期内你们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嗯。”邬蒙挂掉电话,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落在了手里那把已经有着明显磨损痕迹的吉他上。
这把吉他是邬蒙两年前买的,那时候他的年纪实在太小了,很多跑场子的活根本不要他,他只能去商场门口的广场上卖唱,五块钱一首,十块钱三首。音箱和话筒是阿祥爸爸借他的,手里的那把破吉他是丁丁淘汰下来不要的,邬蒙就靠着这些破烂,一首歌一首歌慢慢唱下来,一点一点地攒下了一千块。
他拿着那一千块,兴冲冲地跑到琴行里买下了这把吉他。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把吉他陪着邬蒙度过了无数个夜晚。他曾经背着它淋雨穿行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曾经带着它飞奔着从一个场子赶往下一个场子,也曾经抱着它蹲在酒吧休息室的角落里昏昏欲睡。
邬蒙知道它只是一把廉价的吉他,但每次他从吉他包里把它拿出来的时候,他的心情总是激动的、自豪的。因为这是他的第一把新吉他,是他自己赚钱买来的吉他,他可以用这把吉他去赚更多的钱。
直到有次节目录制中途,节目组的一位编导突然过来递给邬蒙一把吉他,说“你自己那把吉他实在太次了,还是用这个吧。”那是一把材质上等的昂贵吉他,拿到手的一瞬间,手指扫过琴弦的那刹那,邬蒙心里只有惊叹。
或许只有体验过更好的,才能深刻地明白差的到底有多差。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把邬蒙的思绪拉了回来。
“阿蒙,今天要去学校吗?”门外传来了容静的声音。
邬蒙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晚上六点半,一中快要上晚自习了。
他放下手里的吉他,拿起书包,站了起来,说:“去。”
以前学校对于邬蒙来说就是一个抽空去点卯补觉的地方,有时候家里呆不下去,他可以去学校里躲躲闲。
可现在那个地方却明显变成了一个是非之地,邬蒙知道他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往一样安安心心地趴在课桌上睡觉了。
但桃姐的命令他没有办法违抗,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讲台上政治老师讲得唾沫横飞,邬蒙双眼盯着那些天花乱坠的板书,听得似懂非懂。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倒数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敲响,他拿起书包打算开溜。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看到屏幕上的消息,邬蒙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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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从空旷的操场上吹来,大概是因为今天上午刚下过一场雨的原因,空气中有点淡淡的湿意。
这个周末一中要举办全校运动会,今天下午学生会的人带着人来这里布置了一下。正中央的主席台上铺着崭新的红毯,后面的白墙上挂着一个红色横幅,旁边的栏杆上系了一圈五颜六色的彩带,绚烂的彩带在风中翻飞着,看起来有种花团锦簇的感觉。
邬蒙站在跑道边,低头看着脚下还沾着雨滴的青草。
身后的铁门发出了“吱呀”一声响。
他转头去看。
昏暗的光影里,一道影子从旁边的白墙上跳了出来,伴随着一阵轻柔到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那影子渐渐拉长,一直延伸到他脚下的塑胶跑道上,少女纤瘦的身影这才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辛蕴手里拿着一个明黄色的向日葵礼物袋,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眼睛亮了起来,随即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羞涩紧张。
邬蒙扬起嘴角,冲她露出一个笑。
在他注视的目光中,辛蕴走到了他跟前。
“还有一节课呢,你怎么就背着书包要走了?”她问他。
邬蒙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说:“校门口有人在蹲我,到时候跟你们一起放学会造成拥堵,闹得鸡飞狗跳的,很麻烦。”他踢了一下塑胶跑道上的小石子,圆滚滚的小石子一路滚到了辛蕴的脚边。
大概是因为史振邦和学校领导那边反应过很多次,现在门卫处那边明显已经加强了防范,这几天围在三班外面的那些社会人士已经明显少了很多,但蹲守在一中大门外的粉丝数量还是只多不少。每次辛蕴从校门走出来的时候总能看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
“哦哦,这样啊。”辛蕴点点头表示理解。
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她双颊上的粉红像是一朵用水粉笔画出来的樱花。
辛蕴没有再开口说话,她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抓着礼物袋的绳子。
邬蒙的目光落在那个礼物袋子上,他当然知道她找他肯定不只是为了问他为什么要早退。但既然她迟迟不开口,那他也不问。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辛蕴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她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说:“这个,给你的。”
邬蒙低头去看辛蕴的脸,见她一双浓密的眼睫因为紧张颤抖着,他挑了挑眉,笑着问:“这是什么?”
辛蕴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抬头直直地望向邬蒙的双眼,说:“答应你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忘记。”说完,她又立刻撇开脸,似乎是被他落在她脸上的视线烫到了似的。
邬蒙伸手接过礼物袋,感受到袋子的份量,他有些意外,低头去看——礼物袋里装了厚厚的一沓复印纸。
他抬头看向辛蕴,目光有些疑惑。
辛蕴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着那些缠绕在栏杆上的彩带,路灯的光在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像是宝石散发出的火彩。
邬蒙抽出插在裤子口袋里的那只手,从礼物袋子里抽出一张复印纸低头去看,待看清了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迹,他一愣,随后嘴角上扬。
“你把你的笔记都复印出来送给我?”他声音里透着愉悦,尾音微微上扬,说:“只有我有?你的那个同桌没有吗?”
“嗯?”辛蕴的心跳得飞快,听到这话,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有些疑惑地看着邬蒙,问:“什么?”
邬蒙看着她困惑的双眼,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他低头看着袋子里那沓厚厚的复印纸,语气很真挚,说:“谢啦。”
上课铃声在此刻敲响。
辛蕴的脸已经快要烧起来了,她顾不上许多,抬头匆匆看他一眼,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答应过要辅导你的文化课的,你放心,只要你还有这个需要,我一定帮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操场出口的方向跑去。
带着水汽的夜风在她耳边划过,感受到身后那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辛蕴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有点不听使唤了,她攥紧手心,朝三班的方向跑过去。
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两遍,她有些心急。
好在操场离三班所在的教学楼不算很远。
辛蕴跑上离得最近的一幢教学楼的二楼,穿过一条连廊,对面就是三班的教室。
透过明亮的窗户,她看到讲台上空荡荡的,政治老师还没来。
辛蕴松了一口气,一转头却看到两道身影正趴在连廊的栏杆边扭头看着她。
昏暗的光影里,徐慧敏和宋朵朵站在角落里,两人脸上带着笑容,嘴里正说着什么,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她身上。
辛蕴顾不上想太多,挪开视线,脚步匆匆地往教室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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