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门,看见邬蒙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
辛蕴小跑过去。
“咱们去哪儿?”邬蒙问她。
辛蕴盯着他的眼睛,扬扬嘴角,说:“去哪儿?当然是回学校啊,你不是来接我下班的吗?”
邬蒙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她今天约他是有什么别的安排呢。
邬蒙的目光落在辛蕴的脸上,顿了一秒,然后拿出手机,翻出打车软件,说:“好。”
辛蕴“扑哧”一声笑出来,抬手遮住他的手机屏幕,说:“开玩笑的。”
邬蒙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到她笑意盈盈的眼睛,等着她的后话。
辛蕴冲他眨眨眼,说:“我们去看夕阳。”她抬头看着头顶枝叶间隙里漏下来的日光,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说:“今天太阳这么好,夕阳肯定很美!”
辛蕴带着邬蒙来到了便利店附近的一个公园,公园里有个很大的人工湖,现在是下午六点五十左右,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刺眼,一轮明黄色的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上,将坠未坠。
两人找了一个临水的台阶坐了下来。
辛蕴用手掌支起一个小小的“帐篷”挡在眼睛前面,看着湖水上方的那一轮夕阳,斩钉截铁地说:“再等十分钟,就会有好看的晚霞。”
邬蒙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湖水平静好似一面镜子,四面无风,连头顶的杨柳树也被晒得蔫头搭脑。
今天的温度应该有四十度,身下的地砖在发烫,这个偏僻的小公园里除了他们俩几乎没有一个其他人影。
头顶的蝉鸣声铺天盖地,像是一首无法让人忽略的进行曲,鼻息间全是被热气蒸腾出来的草木香味,那是独属于夏天的炙热气息,深吸一口,仿佛□□和灵魂也跟着一起融化在这燥热的盛夏中。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的。”
邬蒙一愣,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辛蕴的目光依旧望着远处的那轮落日,或许是因为阳光还是有些刺眼,她微微眯着眼睛,浓密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在眼下覆下一点阴影。
邬蒙的视线不自觉顺着她挺翘秀气的鼻子滑到了那两片红润饱满的唇上。
或许是刚才汗出多了有些缺水,他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
那一刻邬蒙突然很想说点什么,但到嘴边的那些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的目光重新望向面前的那片湖水。
好像突然起了一阵风,湖水表面泛起一阵波纹,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在橙黄色的日光下看起来波光粼粼。
“你不欠我什么,你知道吗?”邬蒙说。
辛蕴转头看向他。
“不要因为觉得欠了我,或者是出于什么道义的想法,才想着来帮我。真的没有必要,这是我自己犯的错,我可以自己承担。”邬蒙转头看过来。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两人额头上都流着汗,脸上皮肤被晒得发红,连头发也都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像是两只汗津津的小狗。
辛蕴定定地看了邬蒙几秒钟,然后抬起手,冲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说:“看夕阳。”她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直接转头看向湖水上的那轮落日。
已经是傍晚七点多了,日光总算变得柔和,太阳由橘黄色变成了橘红色,把天际处的云彩染得绯红。
邬蒙先是看到辛蕴漆黑瞳孔中夕阳的倒影,然后再转头看到那片绝美的夕阳的。
紫红色的晚霞铺满了半边天空,像是融化的彩色棉花糖,绵密、梦幻,有一种热烈的美感。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那片绚烂到几乎有些不真实的天空。
“你有没有过这种奇怪的感觉,看到这么好看的晚霞,就有一种莫名其妙地想要哭的冲动。”辛蕴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那些美丽的云彩,生怕漏过一分一秒。
邬蒙身体后仰,反手撑着身后的地砖,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聆听着。
“我还想和你一起看很多次的夕阳。”辛蕴说。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天际处那片美轮美奂的晚霞也慢慢褪色消散了。天空是深蓝色的,看起来静谧美好。
夜风起了。
邬蒙低头看着面前那片翻滚着波涛的湖水。
带着夕阳余温的水拍打着两人脚下的台阶,溅起一点带着水草腥味的浪花。
他没有说话。
她也默许了他的沉默。
头顶的蝉鸣声愈发大了起来。
两人就在这样沉默又嘈杂的环境中站了起来,沿着公园的小路往前走。
“饿了吗?”邬蒙问。
辛蕴抬头看他,点点头,说:“饿了。”
邬蒙弯弯嘴角,说:“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带着辛蕴来到了一家烧烤店。
邬蒙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一看到他,纹着花臂的老板热情地冲他打了个招呼:“来啦。”
邬蒙点点头,带着辛蕴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两人点了一些烧烤,又点了几瓶啤酒。
夏夜的傍晚,没有比烧烤和啤酒更让人满足的东西了。
“这家店的油边考得不错,你尝尝看。”邬蒙把一串热乎乎的油边递给辛蕴。
辛蕴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肉烤得鲜嫩多汁,上面的调料鲜辣咸香,果然很好吃。
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过来上菜的老板看见了,有些得意,说:“老妹,这是我们家传的手艺,当然好吃。”
他约莫三四十岁,手臂和脖子上都有纹身,还染着一头黄毛,一开口身上的社会气息很浓。
辛蕴有些怵这类人,因此她只是冲对方低头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安静地吃着烧烤。
“别吹牛了你,你不是说你交了两万块跟人家师傅学的吗?”邬蒙笑着打发走了老板,看向辛蕴,声音放低了些,说:“别怕,他长得吓人,但不是坏人。”
被看穿心思,辛蕴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刺啦”一声,邬蒙打开了一罐啤酒,倒了满满一杯,说:“说起来他跟我也是同行。”
辛蕴愣了一下,抬眼看过去。
邬蒙仰头喝了一口冰啤酒,说:“他以前混乐队的,是个鼓手,他们乐队也出过一张专辑,但没火起来,后来乐队解散了,几个小伙伴都回老家了,他不甘心,想留在帝都,就开了一家烧烤店,本来想过渡一下,没想到干得还挺好,就这么一直干下去了。”
辛蕴转头看着站在炉子前烤着肉的男人,天气太热了,他只穿着一个黑色背心,露出圆滚滚的大膀子,汗水顺着皮肤淌下来,他也顾不上去擦。十分粗野、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形象,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帝都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一个犄角旮旯里的小烧烤店的老板,以前竟然也是出过一张专辑的专业鼓手吗?
辛蕴突然有些感慨,她不禁为刚才自己的“以貌取人”感到羞愧,她收回视线,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或许是因为彼此都喝了一点啤酒,聊天的内容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克制疏离。
“你说你们公司现在不允许你出来活动,那你靠什么生活呢?总不能一直在一个店里干几天就跑路吧?”辛蕴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据辛蕴的了解,帝都的房租普遍不便宜,加上还要日常的开销,甚至还要偿还一笔不菲的违约金,邬蒙是怎么养活他自己的?
看出了辛蕴眼里的担忧,邬蒙扯了扯嘴角,说:“你就别操心了,我从十几岁开始就养活自己了,还能把自己饿死?”
辛蕴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十几岁就开始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吗?辛蕴的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邬蒙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不信,拍了拍胸口,说:“跑场子只能算是外快,我……”他凑近了些,靠近她的耳边,低声说:“我平时主要靠帮人写歌赚钱。”
辛蕴愣了一下,问:“写歌?你们公司允许吗?”她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问:“那些歌……会署你的名吗?”
邬蒙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气喝光,说:“不署名。买断。”
这个回答在辛蕴的意料之中,她低下头,没说话。
一个歌手最看中的应该就是自己的音乐作品了,邬蒙这样做,应该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气氛有些低沉下去,辛蕴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对面,颇有兴致地问:“你写了什么歌?我听过吗?”
邬蒙摇摇头,说:“暂时还没发出来。”
辛蕴更来了兴趣,又问:“那我能做第一个听众吗?”
邬蒙环顾了一眼店里面,现在正是烧烤店热闹的时候,店里坐了不少客人。
“你要在这里听吗?我的吉他和demo都在我家里……”他有些犹豫。
话音未落,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邬蒙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好像有点暗示意味,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解释说:“你别误会,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更尴尬了。
不知道是不是邬蒙的错觉,他觉得辛蕴看向他的眼神好像也带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邬蒙闷头喝了一大口酒,有些懊恼。
该死,他肯定是酒喝多了,脑子也变得不清楚了。
“去你家。”
女孩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邬蒙一口酒没吞下去,差点喷了出来,他抬头看向对面。
辛蕴却站起来俯身凑近他。
“给我唱你的写的歌,好吗?”
她的呼吸带着灼热的酒气,直直地扑进他的耳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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