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洪生心里十分沮丧。他已经好几年没像今天这样NG过了，作为一个有多年演戏经验的人，范洪生能感觉到导演施春皓不是故意在为难他，但是问题到底出在哪他也没说，演了几遍都过不了，范洪生就很头痛了。
明明自己演得没有问题，对手戏的演员也表现很正常啊？想到这里，他把目光投向了对面演男二号祝清光的年轻人，他记得这个年轻人好像叫苗昱，年纪轻轻的，演技不错，却看见苗昱正在往导演的方向看，然后带着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把目光投向了自己。
范洪生：“？？？”
“范洪生，苗昱，你们这里再拍一次！！”
施春皓在摄像机的位置又叫了一声，范洪生这时也顾不上对面的年轻人古怪的表情了，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再次开拍。
“祝大人此言何意？”他露出恼怒的表情，对着眼前的年轻人道：“老夫任工部侍郎多年，虽无多少政绩可言，但一向行得端，坐得正，自问无愧于心，祝大人今日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前的年轻人不慌不忙地露出了温和的微笑：“郭大人放心。下官并没有质疑您的意思。三江镇大坝坍塌一事，自有大理寺着专人跟踪追查，与下官无甚干系。只是大坝坍塌已成事实，眼看丰水季要到了，填补一事已是刻不容缓……”
说到“大理寺”三字时，他的语气变得轻柔又危险。而范洪生所扮演郭志则明显浑身一僵，显然是有些心虚。他看向祝清光，面前着绯色官服的青年看他的眼神兴味中带着挑衅，郭志心里打鼓——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他面上还要强装无事，背过身去佯怒道：“这是自然！本官自然知道与尚书大人商议此事，你区区一个主事，还是不要操心这么多的好！”
祝清光意态悠闲地冲他拱了拱手，自自然然地笑道：“下官也只是忧心三江镇的情况，如一时说话间又不当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郭志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导演喊了声“cut”，范洪生停了下来，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这一遍好歹是拍完了，到底算不算是过了？
施春皓没说话，站在摄像机前反复看拍的这一段。范洪生心知这一遍多半还有问题，心里有些丧气，目光触到面前穿着绯色官服的青年，更徒生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
有些年没见到这样的年轻演员了，以往也搭过不少小年轻，不是台词都记不住，就是演技过于浮夸，表情做得要脱框，倒是衬托得他的演技超凡脱俗，让他不禁也有些自傲起来。这回难得遇到过一个长得好又年轻的，一开始还以为也是个带资进组的小鲜肉，结果一搭戏才知道人家是真材实料。
这是他第二次和苗昱搭戏，结果人家没出岔子，倒是他的原因频频NG，范洪生难免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时，范洪生看见苗昱走了过来，悄悄跟他说了一句话。
“范老师……”
范洪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时，施春皓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苗昱，范洪生！你们这里再来一遍！”
……
绯色官服的青年定定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看起来如此温良，眼中却满是兴味和挑衅。范洪生扮演的郭志心里打鼓，他想起刚才苗昱悄悄跟他说的话，心里决定试试，在背过身去时，在特写镜头跟着转过来、苗昱扮演的祝清光看不到的位置加了个看向祝清光的阴狠眼神，然后再讲接下来的台词。
这一场戏很快结束，想起来刚才没和导演商量就听了苗昱这个年轻人的建议，范洪生心里有些没底，再看到施春皓喊了cut以后就一瞬不瞬地盯着摄像机，他就更心慌了，心里说不上的后悔：就算苗昱演技不错，也是个愣头青，怎么自己连导演都没问就跟着他的意见来演了呢……
谁曾想施春皓对着摄像机的回放使劲拍了下手掌，干脆利落地断喝了一声：“好！”
范洪生被他这一嗓子惊得差点魂飞天外，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施春皓一把拍在背上：“老范，真不愧是老演员啊，我这段总觉得哪有点不对劲，但是总是说不上来，所以让你俩多拍了几遍。就差你这次这眼神！表达得真好！”
“这里郭志虽然有内心戏，但是剧本描述上表现得还不太明显，后面的陷害戏份总感觉来得太突兀，和前面清廉正直的形象接不上。”施春皓拍着范洪生的肩膀给他解释:\\\"你这加一个眼神戏，郭志的画皮一下就揭下来了，真是恰到好处！真不愧是表演经验丰富的老油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范洪生被施春皓夸得老脸都要红了，有心要辩解这点子不是自己的，施春皓却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自说自话地夸了他一通后，心情很好地去准备下一组镜头去了。范洪生看着从这一遍导演叫了cut以后就像未卜先知一样走到了一旁，此刻正淡定微笑充当透明人的苗昱，终于忍不住问道：“小苗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拍完倒数第二遍，范洪生正是十分沮丧的时候，苗昱悄悄走过来对他说了一句话，道：“范老师，要是这遍待会还要重拍，您能不能听我一句？就郭志转身的那个位置，您加一个表达郭志当时情绪的眼神戏，咱们再来一遍试试？”
范洪生当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毕竟他和苗昱已经照着剧本来了好几遍了，导演一直点范洪生的名让两人重来，但又没提出问题具体在哪，范洪生按着剧本的写法，在能变换的范围内换了几种表演和表达的方式，但是导演一直不过也不是个办法啊！
范洪生一咬牙一跺脚，不管了，剑走偏锋，这次就这么办吧！结果按苗昱说的演完一遍，竟然正中施春皓心意，导演心花怒放，这场戏就这么顺利地过了。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范洪生真的很好奇，导演都没提出来的问题，苗昱是怎么知道的？
苗昱笑了笑，打了个哈哈把好奇的范洪生糊弄了过去，还能是怎么知道的？自然是听导演的心音听到的。
演倒数第二遍之前，他就看了一下当时正满脸烦躁地盯着摄像机看回放的导演施春皓，get到了一首这样的曲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快要把我心撕裂……”①
听完导演的心音，苗昱这一场是带着满头的问号演完的。根据苗昱之前几次使用异能的经验，尤其是在叶净之身上试验的那一次，他知道自己这个能力是不能通过歌词的上下语境和意境来判断的，一般捕捉对方的真实意思，就要靠当前的歌词。
整句话指向不是特别明确的歌词一般就有一个关键词可以用来捕捉对方的真实意思。而导演施春皓这首曲子的关键词指向很明显了，应该是“我不知道”。结合之前导演数次喊cut的表现，也就是说导演自己也不知道这场戏具体的问题在哪，只能通过反复重拍来找问题。
这一遍苗昱演的时候就不像之前一样只顾着演，他也着重观察了一下对手戏演员范洪生的表现。这次演完，苗昱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按照剧本的走向，他和范洪生的表演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问题不在演员身上，还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施春皓盯着镜头，皱着眉头不说话，双手抱在胸前。苗昱好歹也在他手下也拍了一个多月的戏了，心知这一遍多半还要重拍，抓紧时间盯着他看了一下，果然，这次的施春皓唱的歌变了：
“难道你看不到他的坏，他给你的并不是真爱……”②
歌词的表达能力是很有限的，苗昱忽略了不着调的后半句，直接将上半句作为了关键词——“看不到他的坏”？联想了一下范洪生演的郭志这个角色，苗昱福至心灵地理解了导演的意思。
为了做足准备，苗昱早在开拍之前就看完了剧本，还补了原著小说，对和祝清光相关的角色走向他心里都是门清的。范洪生演的郭志这个角色开头表现得清廉正直，刚正不阿，但是实际上却是一条十足的蛀虫，平时为了彰显自己的文人风骨，平日身上的衣服都带补丁，但最后抄家的时候，却发现他家里的地砖敲开泥灰，里面都是金子！
苗昱和范洪生演的这里，正是燕文帝怀疑此事问题出在工部，祝清光奉旨调查，和前面一直表现得十分正直的郭志发生的初次交锋，此后郭志为了消灭疑似知情的祝清光几次下手陷害，却被心如明镜的燕文帝一一化解，这里就是郭志第一次露出马脚的地方。
而剧本里此处除了描述了一个郭志心虚的肢体语言以外，并没有明显的暗示提示郭志是反派，然而剧本往后不久就是郭志下手的戏份。演员对后面的走向都心如明镜，但是观众是不知情的，前面表现得这样隐晦，到后面看到郭志突然下手，自然会觉得突兀。
导演就是导演，确实是纵观全局。想通了这个关节以后，苗昱顿觉心服口服，眼看着施春皓还在看回放，他转头去找了陷入沮丧的范洪生。果然，范洪生加了那个眼神特写，施春皓就觉得对了味儿！
心里的小人儿开始狂喜乱舞，苗昱却静静站在一旁，露出了一个深藏功（zhuang）与名（bi）的微笑。
①：《我不知道》，词曲布川，编曲：zero(廖灵光），演唱：李佳璐。
②：《劝爱》，词曲：张海风/Zero(廖灵光)，编曲：布川，演唱：六哲 蔡健东。
资料来自歌曲的百度百科，做备注的时候才发现这两首歌的词曲和编曲正好倒过来，真有缘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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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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