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光透过不太厚实的窗帘跻身而入,毫无征兆地填满了一片漆黑的房间。沈明杳在混沌中醒来,只把眼睛嵌开了一条缝,然后像蜗牛受到刺激一样立即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看来该重新换一换窗帘了。
沈明杳平常作为昼伏夜出的生物,深夜是她精力最旺盛的时候。由于白天要补眠,所以她不太喜欢白天室内强烈的光线,除了黄昏时刻,家里一年到头都常年拉着窗帘。
方女士一大早就开始给她打电话,但是她的手机睡觉之前开了静音所以一个都没有接到。在看到三四个未接来电之后,沈明杳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打算承接方女士的怒火。
她昨天跟家里说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打算搬出去住,当时时间太晚方女士没多说什么,现在她严重怀疑这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
回拨的电话被接通,方女士的声音是沈明杳意料之外的平静:“什么时候回来?把你狗窝里的破烂都给我收拾走。”
沈明杳讪讪笑了两声道:“妈,我搬出去住你不生气啊?”
方女士不咸不淡:“我生什么气?除了你爸谁把你当块香饽饽?你走了我正好不用伺候你了。”
说话间沈明杳在手机里好像还听见了麻将的碰撞声。
果然……
“我去你赵姨家打麻将了,你爸一早出去钓鱼了,你一会回去自己开门。”
“哎!等等!”
“怎么了?”
“碰碰碰!”
沈明杳:“……”
“先不跟你说了,我忙着呢,回来注意安全。”
还不等沈明杳说一句好,方女士那边就迫不及待地挂掉了电话。
沈明杳一阵无言,默默起床收拾出门。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但家里依旧一个人都没有,她埋头进屋收拾东西,打开柜子往出拿衣服的时候竟然还无意之中带出了一把钥匙。
说实话这钥匙看起来技术含量不高,属于是她拿一根细卡子就能开锁的程度。
沈明杳坐在床边拿着钥匙思索了一下,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已经掉了漆的铁盒子。
这是她高中时候买的,看钥匙就知道很便宜,但是她当时却当成是个宝贝。
感觉有了这个盒子自己就成了真正有**的大人。
咔哒一声,盒子上挂着的小铜锁被拧开。
里面的东西其实没什么,除了沈明杳自己,可能任何一个人来看都会以为是一堆破烂。
一根吃完没扔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木质雪糕棍,一些高中时戎樾优秀作文的摘抄,最底下是一张沈明杳偷偷从学校光荣榜上撕下来的,戎樾的一张红底证件照。
这些几乎承载了一个女孩年少时所有的爱恋。
沈明杳把证件照举起来看,回想起自己当年干了什么之后不自觉笑了,这可能是她唯一干过的不太光彩的事。
她把证件照撕下来之后还是引起了点轰动的,一连一个星期都怕被别人发现是自己干的。毕竟戎樾毕业之前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好多学妹都偷偷喜欢他。
照片上的少年笑得毫不知扭捏为何物,眉目英挺帅气,留着高中男生统一的头发,穿着现在看来毫不起眼的白色短袖,但却朝气迫人。
十八岁的戎樾还没有经历任何风雨,他还是曾经那个天之骄子,比二十八岁的戎樾爱笑得多。
沈明杳这回回来带的东西不多,只带了几件衣服化妆品什么的,总共装了两个箱子还有点空余。
她想了想,把盒子重新锁起来一起塞进了行李箱带走。
或许有一天,她可以拿出这个盒子慢慢和戎樾分享其中的故事。那时候她一定不会再自卑,她会笑着,带着坦然地和他说自己年少时候的心事。
*
微博上的星座运势说巨蟹座可能会进入水逆,沈明杳前天临睡前看了眼没当回事,结果居然开始有点应验了。
把东西都搬回新租的临水佳苑,埋头收拾了两个小时后沈明杳终于站起来直了直腰,起身的一瞬间她眼前一黑,勉强站稳的同时腰间传来的酸麻感让她不禁“嘶”了一下。
有时间应该去约个体检,她好像是有点虚了,她的电影还没开拍还没拿奖,不能提前猝死了。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额外早,这才刚刚五点外面已经蒙蒙黑了。沈明杳回来的时候正巧没太阳,于是把窗帘拉开让自然光进到房间里来,现在屋子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暗了。
卧室的灯按了开关后没亮,按了其他开关屋子里依旧是昏暗的,她迅速意识到不太对,去检查了一下不是跳闸问题之后站在阳台透过窗户向外望了望,小区里平时早就应该亮起的路灯竟然也没亮一盏。
这个房子在她搬进来的第二天居然停电了……
手机的电量也有点告急,沈明杳当下决定趁手机关机之前赶紧叫一份外卖。
不过她好像面临一个新的问题——她家住在23楼,哪个骑手大哥会爬23楼会给她送一份麻辣烫?
果然订单下了十分钟都没有骑手接单,沈明杳认命地长叹一口气把订单取消,安慰自己饿一顿不是什么大事。
思来想去最不消耗能量的方式就是躺着,静静地躺着。
但刚躺下沈明杳的肚子就发出了让她想忽视都难的咕噜声。她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决定找点什么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其实抛去用手机,她是有别的事可做的,比如继续画分镜。
但是继续画分镜也需要光源,此刻家里黑漆漆的静得可怕,一些鬼片的记忆逐渐涌上大脑。尽管沈明杳知道那些鬼片是怎么拍摄的,但是还是感觉后脊一阵发凉。
她突然想起对门的老师父可能在家,毕竟他昨天还给她留了纸条。她想去对门借两根蜡烛,有了光源可以画两集分镜稿子打发一下时间。
于是沈明杳举着手机的手电筒再一次敲响了隔壁的门。
这一次如同上次一样,门内依旧没人应答。手电的光一晃,她注意到门的一旁还有一个按钮,看起来像是门铃。
她抬手试探着按了一下却没听到响声,想着可能不是门铃,刚要转身回屋就听见门咔哒一下开了。
男人一手扶着门把手,另一只手端着一根蜡烛。随他动作摇曳的烛火散发着昏黄又温暖的光晕,在门上浅浅勾勒出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他的脸一般都匿在阴影里,两种不一样的光影交界,加深了原本就好看精致的轮廓。
沈明杳的瞳孔张了张,声音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惊讶:“戎樾!”
她真的以为住在对门的是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师父,看了他给她留的字之后就更加确信了一层,她真的怎么都想不到住在对面的人居然会是戎樾。
戎樾看见她只微微挑了挑眉,眼中是有惊讶,但没有沈明杳表示的那么明显:“原来新搬来的邻居是你。”
沈明杳点点头:“好巧。”
她想问戎樾借两根蜡烛回去,刚想开口突然意识到现在光线很暗,他可能看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于是打字给他:【你有多余的蜡烛吗?我的手机快没电了。】
戎樾看后点头:“有,我去给你拿。”
说完转身进了屋。
沈明杳在门口等着,一股饭菜的飘香不受控制地飘进了她的鼻子里,于是更不可控的——她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噜一长串的叫声。
她觉得丢脸,赶紧捂紧了胃的地方企图减小点声音,但下一刻却突然意识到戎樾他根本听不到。
拿完蜡烛回来的戎樾见她捂着胃,没急着把蜡烛递给她,反而问道:“胃疼?没吃晚饭?”
沈明杳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嘴角:【本来想点外卖的,但是楼层太高了没人接单。】
她也理解,有这爬23楼的时间不如多送几单多拿点钱。
“我刚做完饭就停电了,你进来一起吃点吧。”
【这不好吧,会不会麻烦你?】
戎樾被沈明杳一边嘴上拒绝其实不自觉地吸鼻子闻香味的动作逗笑,温声道:“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做好了,多双筷子的事。”
沈明杳眼睛腾地一亮,连忙道:【麻烦你了,等来电了我一定请你吃饭。】
戎樾摸了摸鼻子,其实他很想问她要请自己吃外卖吗?但见她认真的样子忍住了,叫她去餐桌坐,转身去厨房给她拿筷子盛饭。
盛饭的时候戎樾想到方才沈明杳捂着胃的动作,又默默盛了一勺饭加在碗顶,用饭铲压实。
他今天为了把冰箱的菜清一清,刚好做了三个菜,两个人吃足够了。
沈明杳真的有点饿了,接过碗筷说了谢谢后便没和戎樾客气。
她私心里是真的没觉得戎樾会有笑话她的意思,在她心目中戎樾这样风光霁月的人是绝对不会有那种恶劣的心思的。
“好吃!”
在吃到第一口排骨的时候她瞬间星星眼,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戎樾看起来心情很好,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温润:“谢谢,你多吃点,平时没人和我吃饭总是剩下。”
看着沈明杳吃饭,戎樾竟然感觉很下饭,不知不觉间比平时多吃了点。
他好像有点懂投喂的快乐了。
沈明杳闻言大方地朝他眨眨眼,意思是包在她身上。
她这两天没在家,几乎顿顿吃外卖,麻辣烫吃的她脸都有点绿了。她真的没想到戎樾做饭的手艺这么好,现在在她眼里戎樾俨然已经有点男菩萨的意思了。
白吃了人家一顿饭总要做点什么才好意思,所以吃完饭沈明杳主动要求洗碗。
戎樾熟练地收拾着碗筷,身上的围裙还没解开,朝沈明杳指了指对面沙发的位置:“洗洁精对手不好,女孩子少干这种活,你去找咬咬玩。”
他一说沈明杳端着蜡烛走近才注意到沙发上正躺着一只橘猫。
好多年过去了,咬咬已经是一只老猫了,但是看得出戎樾真的把它养得很好,和当年一比现在的它仿佛像被吹了气一样,仰面躺得毫无防备。
见沈明杳过来,它朝她甩了甩尾巴,然后慢悠悠起身钻进了她的怀里。
这一刻沈明杳已经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十年它居然还认得她,明明把它交给戎樾的时候它才那么小。
她柔软得一塌糊涂,摸了摸橘猫毛绒绒的头:“你还认得我呀!”
沈明杳抚摸它的动作很轻,腿上的橘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她亲昵地捏了捏它的耳朵,明明知道戎樾听不见但依旧小声,一人一猫像是在说悄悄话:“谢谢你一直陪着他,你是只好小猫。”
戎樾这时候过来,蹲在沈明杳身侧抬手替橘猫顺了顺毛,笑道:“它很喜欢你。”
他知道咬咬已经老了,一向不爱搭理人,它一定很喜欢沈明杳。
沈明杳没有应声,反而静静看向男人的侧脸。
她曾经想过,自己为什么只一瞬间就喜欢上戎樾呢?是因为当时的少年太过耀眼,还是她沉醉于他那双分外好看如春风般的眸?
她想,或许她爱的是小巷里少年为流浪猫而低垂的睫毛。
那样好的少年,足够让一个青春期的女生为之心动,然后默默喜欢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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