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兽宗长羽山仙府上,一位身形清瘦、身着发白青衣的女子从里走出。
女子容貌清丽,头上梳着凌云髻,行动间步摇微微摆动,裙摆如水波散开,越显纤腰袅娜,不盈一握。
她双眸极亮,仿佛盛着星子,睫毛如羽翼一般往上翘着,脸色淡然又沉静地眺望下方。
纤细白皙的双手背着,风吹起她几缕落下的碎发,发丝沾到了嘴边一抹血迹,脸色有些许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她的双唇轻轻动了动,声音几不可闻,“御兽宗,师父,我又回来了。”
大梦三生,她宋池重生了。
宋池站在仙府上,纤长好看的手指动了动,捏了个术法,瞬间将身上清理干净,方才那抹血迹的存在仿佛只是错觉。
她的眼睛明亮又清澈,如同春水般澄亮透彻,倒映着下方熟悉的景色。
这里是御兽宗,是宋池熟悉的家。
御兽宗地界很大,坐拥着十万仙山,一眼望不到头。
十万仙山往下是凡人集市,往上数百里便是陡峭连绵的山崖,再上是悬崖断壁,俯身为万丈深渊,云雾重重,遮天蔽日。
晨曦撒落之时,初晓冲开层层云雾,窥见十万仙山一角,那是一处神仙洞府、洞天福地所在,也就是凡人口中的仙人居住地。
从上远眺,御兽宗有亭台楼阁,仙府林立,更有仙鹤盘旋,一派祥和之气。
御兽宗本是古之大宗,源远流长,但随着御兽术失传,渐渐地没落为不入流的小门派。
如今修仙界有五大仙门,御兽宗连最尾端也爬不上。而旁的仙门提起御兽宗,也只剩下“穷”“种地”“傻”等一些刻板的印象。
无它,御兽宗实在是太穷了。
虽然富有十万仙山,但长久以来,此处的灵气已渐渐枯竭,连几十年的灵草灵花都没有。许多灵兽也不愿意来此,长此以往,御兽宗境况是一年不如一年。
飞禽走兽只剩老弱病残,弟子三三两两,掌门与长老外出办事,如今整个御兽宗都找不出几个人。
宋池逆着光站着,晨曦洒在她身上,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带上朦朦胧胧之感。
她望着熟悉的景色,心中虽有怅然,但更多的是欢喜和希望。她纤细的手指慢慢攥紧,目露坚决之色,此番,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保护好她的宗门!
她正眺望着,突然看到空中有一鸟一鹤相撞,虽不似蜉蝣撞树,但也几乎命悬一线。
小戴菊虽是胖乎乎的,但身子小,还不如手掌之大。而相较于戴菊,通体洁白的鹤身却是巨大,加上长长的两脚,更加欣长。
仙鹤急促地叫了几声,来不及扭头转向,径直将小戴菊撞落下去。
小戴菊急速下坠,似一个快要消失的小黑点。
“小肥鸟!”仙鹤沙哑的嗓音像是被烟熏过一般,苍老又刺耳。
仙鹤快速扇动优美的双翅,飞快跟着小戴菊飞下,脖子伸得又长又直,试图用长喙去够小戴菊。
但是小山戴菊坠下的速度更快,这又是一只上了年纪的老鹤,体力有限,根本做不到如此高难度动作。
“小肥鸟!”仙鹤沙哑的声音混着哭腔,更加刺耳了。
老仙鹤双眼瞪到最大,眼看小戴菊就要砸在地上,他料想到戴菊身体四分五裂的惨状,鹤眼不禁盈泪。
他今日杀鸟了,日后定寝食难安,鹤生无眠。
“啾啾,救命!”小戴菊也发出刺耳的尖叫,十分稚嫩的声音里充满绝望。
宋池屏住了呼吸,她目光锐利沉着,右手一转,瞬间抛出了一柄长剑,剑身反射着白光,倒映着她的身影。
她踏着飞剑从仙府之上迅速冲下去,裙摆飘飞,如一道刺破长空的光,眨眼间扑下,双掌张开接住了小戴菊。
而当她护住小戴菊,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不仅救了戴菊,而且她好像……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淡然的神色也变了,面上的表情克制不住,嘴巴微微张着,双眸有些怔然,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竟然能听懂戴菊说话与鹤语?
宋池捧着小戴菊,御剑漂浮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
上方的老仙鹤紧赶慢赶飞来,沙哑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小女娃,做得好哇!”
他的声音带着泣音,似才哭过。
【“要是没有你,老白就杀戴菊了。”】
小戴菊劫后余生,圆滚滚的身体瘫着,一团毛茸茸无力地躺在宋池的手心。
【哦,吓死我了,差点被老白撞死了!】
宋池:……
所以,她真的听得懂它们在说话,还能听得到它们的心声!
她御剑返回仙府上,将小山雀放下,后面的老仙鹤跟了上来,在她身边飞来飞去,最后停在了小戴菊身边。
【这小肥鸟不会是被吓死了吧?】
【这个小女娃每天总是飞上飞下,忙得不行,也幸好有她,不然小鸟就危险了!】
【咦,可是她在看什么呢?】
老仙鹤长长的喙慢慢地梳理着被风吹乱的羽毛,一边在心里琢磨宋池和一旁挺尸的小戴菊。
宋池听到老仙鹤的心里话,便忍不住笑了,她从小就见过这只仙鹤了,她还记得它叫老白,是御兽宗最后一只仙鹤。
其它仙鹤嫌御兽宗灵气稀薄,纷纷跑到其它仙山去了。
【这里如此无聊,好不容易来了只小肥鸟,不会被我撞死了吧?】
老仙鹤继续在心里感慨:【小肥鸟,快快好起来,鹤爷爷教你飞得更稳啊。】
“噗呲!”宋池忍不住笑出声,老仙鹤朝她看过来,就连地上躺尸的小戴菊也翻开了一对小圆眼睛。
小戴菊:【她笑什么,难道是看我太美,她觊觎本戴菊的美貌?她难道以为救了我一命就得到了本戴菊?】
“哈哈哈!”宋池扶着门,乐不可支,这会儿老仙鹤和小戴菊心里活动停止,一大一小的两双圆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老仙鹤叫了一声:“疯了?”
小戴菊也叫了声:“我不知道哦。”
好一会儿,宋池才停下。她用手拂去笑出来的泪,回答老仙鹤,“老白,我没才没有疯。”
老仙鹤圆眼睛左溜溜右溜溜,低头和小戴菊说:“她,应该不是在和我们说话吧?”可它的名字是叫老白,难道她是搞错了?
小戴菊转着眼睛,“肯定不是,世界上可不是你一只鹤叫老白的。”
宋池蹲到一鹤一戴菊面前,笑指着老仙鹤,“老白,我是在和你说话,我也认识你,我小时候就见到你了,现在还记得你那优美的身姿呢,那时候我就在想,不愧是传说中的仙鹤,真是漂亮。”
而她住在长羽山,老白也常常来,它时而立在仙府上门,时而向上盘旋,时而飞来飞去的。
老仙鹤凑过来,“真的,你能听懂我说话?”
宋池点头,“是的。”
老仙鹤怒吼起来,“你个混蛋小丫头!你能听懂鹤话怎么不早点来找我,你知道吗,这里只有我一只鹤,我连个说话的鹤都没有!”
“我常常一个人去小河找鱼吃,但是这些年灵气越发少了,河里的鱼也找不到几条,我只能每天饿肚子,羽毛也没有以前那么好看了。”它语气渐渐低落起来。
宋池只能安慰它,“老白,对不起啊,我之前是听不懂的,今天才能听懂。”
“你放心,你以后可以来找我玩,或者你可以住在长羽山上,我给你弄个好看舒服的窝,你看怎么样?”
老仙鹤高兴地叫了一声,“好啊好啊,我以后和你一起住,我们能聊天,日子肯定会比以前好。”
宋池笑着点点头。
小戴菊翻身起来,扑通着小翅膀跳到宋池膝盖上,她忙伸出手来接住它。
“你真的能听得懂我们的话?”小山雀还有些不敢相信,“你,你真的是人吗?”
宋池哭笑不得,“我是人,但是现在能听懂你们的话。”
小戴菊在她手心打了个滚,撒着娇,“我以后也要和你一起住!”
“好啊,我也帮你做一个窝。”宋池自然无不同意。
御兽宗坐落在十万仙山上,十分广阔,宗里人又少,她想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不容易。现在有一鹤一戴菊陪着说说话,她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无聊。
老仙鹤有名字,小戴菊还没有名字,宋池通过和小山雀好一顿商量终于确定了名字:宋戴菊。
宋池翻找书籍,说出了几十个名字,小戴菊都不满意,他后面决定她姓,加上他是一只戴菊,所以就叫宋戴菊。
小戴菊有了新名字,听着就不错。老仙鹤也有意见了,“宋池,我也要有名字!”
宋池笑道:“当然可以,我看看书,帮你找几个好听的名字。”
她这回要尽心尽职。
老仙鹤却是有自己的主意,他用长长的喙按住不让宋池翻动书本,“不用,我还是叫老白,不过要像你们人一样,得有一个大名。我也和你姓,就叫做宋白吧!”
这可是他自己起的名字,听着就知道是一只不同凡响的鹤。
宋池只能停下动作,人家宋白和宋戴菊心里有主意,主要是自己起的名字自己满意,那当然是最好了。
起名一事完成,宋池就御剑下了长羽山,她要到处去看看。
御兽宗坐拥十万仙山,而十万仙山听着虽然有些夸张,可大大小小的山头,小到只有一块大石头,也能算上一座山,所以其实真有这么多山。
而长羽山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座,往常都是宋池和师父居住,自从师父外出游历后,就只有她一个人住了。
她时常去其仙山找师弟师妹们说说话,平时一个人待着修炼也不算无聊,她能自娱自乐。
不过眼下不同了,她有宋白和宋戴菊两位,长羽山肯定比平时热闹起来。
宋池一边看着广场大殿,一边问宋白,“老白,别的仙鹤都离开御兽宗了,你为什么一直不离开呢?”主要是只有他一只鹤,形影单只,也不容易。
老仙鹤站在宋池的肩头,优雅地抬头看前方,“我吗?我老了,加上我自小就生活在这里,已经把这里当做了家。习惯了,就不想离开了。”
宋池想到之前的事情,那时的不解此时突然明了,“那你总是偷看我……”是孤单吗?
老仙鹤梳着羽毛,“那是因为这里没有其他人了!而你常常下山上山的,也算是一个活人,我就每天来看看你是否还活着。”
宋池:“……”我谢谢您。
宋池到了下面走一圈,当真连个人影都没有,她这些年鲜少出去,也不知道外面如何了。
她这般想着已经走到了大门口,结界无形之中保护御兽宗和十万仙山,或许也是因此,宗门内的灵气才渐渐枯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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