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上次的代言人公关事件过后，楚亦可又被她的上上级领导约谈。
她在进去之前心中已有大概计较，于是她站在门前定了定神，便敲门了。
“进。”门里传来廖董苍老的声音。
她一进去，廖董就站起身来亲切笑着，问她：“小楚平时爱喝什么呀？红茶还是白开水？”
“白开水就好，谢谢廖董。”
“哎呀，这个红茶是对女人身体好的，要不我给你加点红茶你尝尝？”廖董推了推眼镜望向她。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看见廖董果然给她泡了杯红茶。
“小楚啊，你进公司应该已经六七年了吧？”廖董在她对面坐下了。
“我进公司已有八年。”
“哦呵呵，都有八年了，看来我们真是老了，我前些天还和老游说，我们这群老东西要不然退休算了。……真是老了。”廖董突然慨叹起来，言语间不乏几丝悲凉。
“您别这么说，您正值壮年，事业上还大有可为呢。”
“经过这些天，你策划的短视频大获成功，还有你前些天稳定大局，积极应对那个代言人的纰漏，上面都对你赞赏有加。我是这样想的，你看，你今年也快三十了吧？我说句不好听的，女人不论事业多成功，总归还是要成家的，我自打你进公司就看着你，你看看，从一个小姑娘都变成个成熟女人了。”他还是笑呵呵的，“咱们分公司最近刚起步，缺个能挑大梁的人，我看那个地方离你老家很近，已经向上面推荐你去那里当分管经理了。”
楚亦可耐心等待，终于等到他说出正题。上级总是这样，表面上跟你有商有量，实际是给你不容拒绝的指令。
她正要组织措辞，如何拒绝，又被廖董悠悠堵了回来：“这个事呢你也不用着急，我看正式调令还得等上几个月，你回去好好准备。”
楚亦可垂头丧气出去了，她总在想，自己为什么没能直截了当地拒绝。或许是她刚进公司时，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廖董彼时还是廖总，看她态度认真，出面把她留了下来。又或许是她看廖董这么多年已经成了一位老人，和他置气实在是没必要。
她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刘总叫去，他的办公室里还坐着刘志远，他正半躺在沙发上悠哉游哉地看她。
“小楚，坐，坐。”
“廖董应该都跟你说清楚了吧？”
“我们上级共同的意思就是，看你工作能力突出，把你派到分公司当经理，这样算起来你都和我平级了！”刘总兀自说着。
“然后呢，你手上那个短视频不是还有几个系列没做完吗，那个策划很有价值，我看你才做了第一期，不如这样，你把剩下的内容交接给刘总监，有什么细节你待会儿私下跟他沟通沟通。”
“刘总，我没准备去什么分公司当经理。”
刘总倒愣了：“廖董不是都跟你说好了吗？”
“他单方面说好了。”
“欸不是，那你现在不服从公司调令，你是准备干什么？”刘总站起来，语气带些怒气了。
“我没准备干什么，我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做得很好，没觉得需要调离。”
“小楚，你听我说，你呢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女人呐，最终还是讲究个相夫教子、家庭圆满，你看你事业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现在不考虑发展发展别的？而且那个分公司离你老家很近啊，走高速就四十分钟。你妈妈不是去世了，你完全可以一周回一次家照看你爸呀！”刘总大概是劝自己耐心点，于是又坐在椅上假装谆谆教诲。
“你少提我妈！”
刘总被吼愣住了，随即也站起来叉腰大骂：“楚亦可！你别给脸不要脸！”
刘志远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了，他走到楚亦可跟前，佯装要劝她。
楚亦可把他的手一甩，冲着刘总大喊：“一个二个看我没预算还做出成绩来了，急了是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要把我赶走？这是卸磨杀驴呢？我告诉你们！我偏不如你的意！”
“还有你！都他妈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天天穿纸尿裤，让人给你擦屁股、收拾烂摊子！你没有这舅你就上街卖去吧！”她又转身对着刘志远输出。
“你，你！你给老子滚！”刘总都结巴了，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还把桌子上所有东西都推了下去。
书本砸地的声音，玻璃杯破碎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滚？要滚的是你！这破公司不出十年就会倒闭！”楚亦可利落把工牌从脖子上卸下来，摔到刘总办公桌上。
她走出办公室，身后刘总还在口不择言地骂：“他妈的，楚亦可，老子告诉你！你再别想在这行混了！”
所有同事都愣愣地望她，见她出来，又假装埋下头去各忙各的。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头发凌乱，眼圈猩红。
她去快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剩下一时带不走的交付给了小杨。
她提着包走的时候，迎头却撞上袁令舟。
袁令舟不止带了林助理，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提公文包的鼎耀集团员工，他们脖子上挂的工牌是不一样的。
袁令舟有些惊讶地望着她，她侧过身与他擦肩而过。
生活中有几个瞬间，她会突然从身体里抽离出来，观察四周，还有自己。
此刻她看见刘总从办公室走出来迎接袁令舟，他又换上他那副友善的面具，夸张笑容挤得满脸都是褶子。
“哎呀！袁总，您好您好！”
袁令舟大概已经和他握手了。
刘志远也出来了：“袁总，久仰久仰！”
而自己不算太体面地站在原地，任由这一切发生。
楚亦可快步走出公司去。
她在次日回公司办了离职，小杨和小崔都在公司门口等她。
“楚姐，你是真的要离职了？”小杨仍不敢相信。
楚亦可朝她挥了挥手中的辞职信。
“哎，我总以为能跟你一直一个团队，我还等你升到经理。”小杨低着头说话。
“楚姐，你走的话我也想走了，我不想在刘志远手下干。”小崔直愣愣说。
楚亦可还耐心跟她讲：“我都在刘总手下干了六年了！其实我离职也不是突然之间的事，前段时间一直在想当初为什么选择了这一行。这个结果也还能接受。”
“那你接下来要转行吗？”小崔在外面也听见了刘总大喊“别想再在这行混”。
“放心，别把他的话当回事。”楚亦可还在安慰小崔，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得很。
她交了辞职信便回家躺了两天，连着两天不被工作半夜叫醒，不因为急事凌晨就赶到公司，这样的日子的确久违。
她正瘫在沙发上看电影，突然一阵敲门声。
开门一看，齐易简、秦影、老姚，还有弗兰都齐齐整整站在门外，弗兰向家里猛冲，秦影被拉得一踉跄。
楚亦可心情好了不少，见这一幕更是大笑起来，又问齐易简：“不是说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齐易简摊摊手说：“大家担心你，而且秦秦硬要来。”
“又不是今天怀明天生，我好朋友失业了我还不能来慰问慰问？”秦影大剌剌往沙发上一坐，又指挥老姚，“去，给我倒杯水来。”
老姚找不到杯子，楚亦可在电视柜里取了好几个杯子出来，又去厨房拿了个低碗口的陶瓷碗，拿到客厅给秦影看：“这个给弗兰喝水行不行？”
秦影摸着弗兰的头哈哈笑：“你看，你小姨还专门给你找的喝水的碗！”
“那当然，进了我家都得有水喝。”
待大家都坐在沙发上，都喝上了水，齐易简才问：“喂，你还好吧？我们都担心你在家里发疯。”
“其实还好，这次离职主要是我之前就有点这方面想法，好巧不巧，这种事发生在我头上，我就顺便离职了。”
“那你已经找好了下家？”
楚亦可摇摇头，她直接站起来扑到齐易简怀里，说：“就靠你养我了，姐姐。”
齐易简倒很受用，像秦影摸弗兰那样摸她：“行啊，你给我洗衣做饭，我赚钱养你，听起来还不错。”
楚亦可埋着头，声音有些闷：“其实还是冲动了，嘴上说着不会把策划交给他们，结果脾气一上来大吵一架，策划还是得拱手让给他们。我还等着明年和那个女孩儿拍个新系列呢。哎。”
齐易简说：“要是脾气不上来就不是你了。”
老姚之前一直没插上话，这会儿也说：“那你和袁总这不就没什么工作上的交集了？”
楚亦可一听这名字直挺挺坐起来：“是啊，我看那个袁总也是喜怒无常的人。”
老姚欲言又止。
秦影又引出了新的话题：“其实有人向我打听过，问你要不要跳槽。”
此话一出，另外三人都齐齐望向她。
“可是我看你一副暂时没打算工作的样子，就还没回她。”
“哪家公司啊？”楚亦可问她。
“人家说没有肯定答复前先保密，反正是立枫主要竞争公司之一。”
楚亦可搓搓自己的脸说：“好像我一直不知道该干什么，毕业的时候也是，大家都早早做打算，我到大四才给自己排除一个错误选项，然后进立枫，一干就是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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