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那日打人的地痞没再找上他们,路殊顾及郑牧行的伤,还找郎中给他瞧过一次耳朵,大夫说他这耳疾是娘胎里带的,治不好,不过这些伤倒都是皮外伤,不打紧,处理的还不错,不出一月就会全部长好。他们三人一行在客栈休整了几日,郑牧行十分想家,赫连又反复说自己无碍,于是三人便选了个傍晚出城,往军队驻扎处去。
亏得赵祚先前给她不间断寄来的那些银票,路殊寻了辆马车,赫连又自夸说路熟,自告奋勇当车夫,三个人慢慢赶着路,聊着天。
她问郑牧行究竟是什么身世,为何会跟军队里的人有关系,小少年心里相信路殊,便说了实话。
自今年正月十五开始,镇西军便生了场内讧,起初闹得不大不小,可后来因为营中某位有功将领的升迁事宜没能办妥,不知怎的,像点了火药筒子似的把冲突闹大,还闹到了镇西王那里,说是将军偏袒不公,战功不曾如实上报。
其实这些说辞本就是无稽之谈,但不知为何,最终竟还真催生出一小支倒甘派,暗杀了几个镇西王心腹,觉得山高皇帝远,京城那边管不着,便对大将军也动了杀心。
好在甘景最终将他们一一肃清,报了朝廷,对那几个作乱军心的祸首行了连坐,杀了不少。
本以为事情平息,可镇西王在一次出巡途中,被尚存余孽所伏,郑牧行自己也正巧在侧,便不幸被乱贼混乱抓了带走,绑去了离边境不远的卞阳城里,想作为筹码让大将军过来谈判,可谁知他机灵,偷偷跑了,一路上沿街乞讨身无分文,好不容易到了特磨道,还偏偏不幸遭殃,遇上了那群地痞流氓。
路殊呆住,半天没想通他的意思,“你年纪跟我差不多,又毫无武艺傍身的,怎么会在镇西王身边伴随?而且……而且他们怎么就抓你一个,还确定能用来作为筹码威胁大将军?”
她顿一下,又问:“牧行你和镇西王是什么关系?他姓甘你姓郑,总不会是兄弟吧?”
“不是兄弟,不是。”郑牧行急忙挥手否认,可否认完又沉默不语。路殊看他不愿答,也不强迫,干脆转移话题:“甘景将军此人我有所耳闻,是否真像传言那般年少有为,英姿飒爽?”
郑牧行微笑一下,微微绯红的眼尾微微下垂,很是好看,惹的路殊也不由得一起高兴起来。
“镇西王是位正直果敢之人,对下属很体谅,比传言里说的还要好。”
她又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那......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位家人,是镇西王吗?”
他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却打心底相信路殊,又觉得不属实回答是为不妥,半晌点了点头,欲盖弥彰的想要解释。
路殊竖起手掌将他制止住,“好了好了,不论是谁,明天你便能见到了,我明白的。”
虽说嘴上这样讲,但她还是独自在脑袋里想了半天,记得赵祚跟她说过,甘景有了心悦之人,竟敢冒着大不韪拒了赐婚,但后来貌似也没听说这位将军有什么成亲生子的动静,于是实在忍不住好奇八卦,给郑牧行边说边比划:
“那镇西王可有婚配了?”
小少年的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她呼噜噜摸不着头脑,耐心等了一会儿,这才听他答道:“尚未婚配。”
路殊挑眉,果然同她预料。
若是现在坐在她身边的不是郑牧行,而是个随便什么人,她觉得自己也并不会疑惑多虑,可郑牧行长得这样好看,与她见过的其他少年郎都好看的不一样,清新脱俗、浑然天成的气质,甚至是江南那些风流倜傥的青年都难以比拟的上上佳。
她心里总有直觉,徒生了份猜测,但想想又觉得,貌似并不怎么靠谱。
在西南驻军附近一个小镇住下,郑牧行给甘景通了信,但目前还不知军中情况如何,为防出什么岔子,路殊还是决定留在他身边等等,安全把人送到才是。
他们三个坐在客栈外的桌子上吃饭,路殊给郑牧行在路上买了两件新衣裳,洗干净收拾好,整个少年挺拔风流的像个贵公子。
赫连抱怨道:“为什么不给我也做一件?!”
路殊吼回去:“牧行是弟弟,需要人照顾,你自己有胳膊有腿的,我懒得管。”
吃了一半,她饱了,不顾赫连的抗议,把他碗里那两只鸡腿刨出一只分给郑牧行,站起身来准备回房,突然看到远方有几匹马扬着尘土疾行而来,蹄声将空旷的地界踏的轰隆作响。
郑牧行拉住路殊的衣袖激动地晃着,站起来给她指那队人,吓得路殊以为是绑走他的那伙人来了,遂拔出指期将他护在身后,扭头嘱咐赫连小心。
“不是!姐姐!是亦尧!”
他激动地一跃而起,见路殊与赫连两个人满头雾水对视一番,匆忙解释:“是甘景!是镇西王!”
马上的人仿佛也看到了郑牧行急切的模样,夹紧马肚子一鞭抽下去,待到看得清人脸时,骑在最前头,身披银甲、紫金冠束发的那位,从马上几乎是跳下来,朝他们这边奔来,迫切呼唤道:“牧行!”
“......”
看他这幅丢了魂魄的样子,路殊和赫连又默默交换一个眼神,双双抱起双臂靠在柱上,意味深长地撇了撇嘴。
她收了刀,看着郑牧行冲进对方怀里,二人紧紧抱住,半晌都不撒手,丝毫不顾及附近还有他们这些旁人等着。路殊几乎是做梦也没想到,头一次见到自己的正统师兄,也就是眼前这位镇西大将军,对方会是这个失魂落魄的架势,再想想那些传言将他说的不苟言笑成熟稳重,简直是有失偏颇。
“咳咳......”
她尴尬地招了招手,郑牧行大梦初醒地反应过来,拉着甘景介绍:“亦尧,这是救了我命的路殊姑娘,还有赫连公子。”
说完,有些拘谨的从甘景身边退开一些,“姐姐,这就是我要寻的家人。”
甘景二话没说,竟是抱起拳,单膝跪地,给路殊赫连行了个大礼,吓的她赶忙把人扶了起来。
“将军莫要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万不可行此大礼,我一个姑娘家,这也不合礼数。”
“正因是姑娘家,在下便更要感谢,多谢二位救下牧行,此恩难报,有何要求愿望尽管提出,甘某能力之内,必赴汤蹈火。”
路殊见郑牧行站的离甘景那样远,想近些却又顾虑颇多,笑出声来:“牧行,你好容易见了你朝思暮想的家人,快带他去楼上叙叙旧吧,我们两个没有什么要求,你们平安相见便好,是吧?”
她特意加重最后两个字,侧脸看向旁边蠢蠢欲动的赫连,惹的赫连觉着自己背后阴风阵阵,悻悻地假笑两声,赶紧跟着一通点头。
“此次是在下欠二位一个人情,日后有用得上在下的,务必随时开口。”
郑牧行又对路殊道了大半天的谢,搞得她连声催着好不容易团圆了的两个人赶紧上楼聚聚,同赫连又坐回桌前,听他啃着鸡腿不满的吼道:“你说说你,你自己不求回报便罢了,为何非得扯着我一起?你这不是道德绑架是什么?”
“我这不算道德绑架,我看你什么也不缺,打扮也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再说那几鞭子只不过把你疼昏过去,又没什么大碍,这一路上吃喝什么,人家牧行都紧着你,药也是他给你换的,他自己也遭了那么多罪,就别麻烦人家了。”
赫连轻哼一声:“我也是好心好意,你们这些客套的中原人,太好面子!”
“那我也算是救了你,你要如何报答我?我若是提一件要求,你能答应吗?”
路殊就打算治治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毛病,把指期搁在桌上,等他回答。
对方也盯上她的眼睛,挑眉轻笑,嘴角弯弯露出一颗虎牙:“好啊,我带你去我们苗岳玩上一圈,吃住都包,全程陪同,路姑娘觉得如何?”
“不去。”她拒绝。“我与人有约,年底要及时回家,不能耽搁。”
赫连咂嘴:“这你就没经验了吧?既然已经到了西南边陲,离我们苗岳也就一两天路程,现下是六月中旬,再过几日,则正逢我苗岳最大的节庆——都则节!”
他又眯起眼,神神秘秘的接着讲:“到时可是万人空巷,我们族人会用松木谷穗点燃火把,投火炙肉,村寨田间撒松香唱欢歌,摔跤斗牛拼酒彻夜不眠,姑娘小伙们一个个盛装隆重,可是美得很,只可惜有人看不到喽!”
路殊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来了兴趣,思考半天,“你们这个都则节……是哪天开始?”
“六月二十四,怎么样,动心吗?”
“二十四?”路殊震惊拍桌,“六月二十四是我生辰啊!”
赫连也跟着她一拍桌,大笑起来,“这不就是缘分嘛,吉祥之兆,你与我同回苗岳,算是我的贵客,过完节我便将你送回中原,来回耽搁不了多久,别说是年底,保证你九月之前就能安全回家去。”
路殊思来想去实在动心,但又怕赵祚担忧,于是给家里去了封信,说自己去江南见位故人,迟几个月回去,勿念。
作别郑牧行之时,路殊曾私下询问了甘景,可认识历年山上那位李易盛先生,对方一惊,皱起眉来,说是认识的,那是他的恩师,又好奇路殊是如何知道这桩往事,他自认并未同任何旁人提过。
路殊说自己也是师从李易盛门下,早就听师兄们提过甘景的尊姓大名,因为知道师父不愿下山入世弟子提起自己,所以悄悄私下相问,就是想确认,甘景究竟是不是他的师兄。
甘景此人的确不善言辞,有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可一提到以降阁,便神情稍微有些松动,他急忙问了李易盛的腿疾,还有朱闳先生的近况,路殊一一答过,二人相谈甚欢,只不过差一点就要说漏赵祚的名字。
她猛的想起甘景与赵祚是故交,若是对方写信回京,说她在西南,那可要麻烦,这便急忙收回话匣子,让甘景早些带着牧行回家,他身上还有一些小伤,记得回去要好生照看着。
随着赫连骑着马往苗岳去,一路听他滔滔不绝,时不时还要沿途给她买些农户做的小玩意,路殊不要,他就自己拿着玩,若是路殊实在不搭理他的话,他就自己叨叨两句,说是讲给木头听,不求回答。
两个人一路置气斗嘴,倒也真如他所说,不过两三日的路程,便踏进了苗岳国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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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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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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