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许本想拖个几天再联系，想好说辞。但段来意不给他任何逃避机会，当晚就拨通了常夏电话，把人约到了上次的咖啡馆里。
一整天，江许都有些心不在焉。段来意看着就来气，想了一上午也没想通这是什么毛病。
明明冷漠的要命，怎么还跟放学舍不得朋友走的幼儿园小孩一样。
烦。
-
咖啡馆内，大提琴声依然低沉悠扬。咖啡豆浓郁的香气散在空中，三人对坐在桌前，面前放着服务员刚端上来的咖啡，袅袅向上冒着热气。
“所以呢，找我过来什么事儿？”他靠在沙发背上，脚踝搭在腿上，外套歪歪斜斜的，语气非常不善：“还带家属？至于？”
段来意看他更不爽了。
先不说态度，就说衣服，穿这么亮眼给谁看。还喷香水，抹发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打算上台表演呢，打扮得跟花孔雀一样，沾花惹草的。
“我有正事问你。”
“那就直接说吧，我很忙，不想陪你们浪费时间。”
段来意轻哼一声，不屑之意浮现于眉眼上。
还好他有所预料，提前了两个小时起床。从外貌到内心，从技术到性格，绝对都完爆这个除了年轻一无是处的大学生。
常夏眉头轻蹙，啧了一声。
把直接的怀疑和曾经的队友坦白这件事儿，对江许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
他将手机退出去，播放了两段提前准备好的音乐，认真观察着常夏的表情变化道：“第二段是我写的，谱子一直放在我的屋子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所以？”
江许双唇微张，刚要说出口。常夏便接了过去，“你怀疑是我？”
他吹了口咖啡上的拉花，小口抿着看向江许。
“……”
江许没想过他会直接问，从容淡定的神色看不出一丝不对。段来意手肘撑桌，“不然呢？”
“怀疑人也要先拿出证据吧，你凭什么说是我。”
“只有你在房间里住过，还一呆就是两天，不怀疑你，怀疑谁？”
“哦——”他拉长音调，“原来是吃醋了，借机报复吗？那真是可惜，你猜错人了。”
然后转头，对江许道：“你前男友真没范。”
“挑拨别人关系是小学生才用的手段。”他搂住江许的肩膀，一副很是亲密的姿态，道：“嘛，也能理解。毕竟你连争宠的资格都没有，对吧？”
常夏的表情有了丝龟裂，动作也跟着一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现任呢，这么多嘴。”
“叔叔，纠缠不清的前任可不讨人喜欢哦。”
段来意额角青筋微跳，“前任可比前队友好听多了。”
常夏的手快要把咖啡杯手捏碎了，“那又如何，好马才不吃回头草。”
“更不会吃你。”
“那才是根草。”
“嗯哼。”他趴到江许肩头上，要多嚣张有多嚣张地说：“队长心里的小仙草。”
“你有病吧！”啪的将咖啡杯拍到桌上，常夏指着他的鼻子道：“队长，你能不能管管他。公共场合，像什么样。”
微高的声音引来了一些邻座的注意力，江许推开他，“都安静点。”
“你也别动手动脚的，老实点。”
“阿许——”他拖长音调，撒娇般喊着这个让江许鸡皮疙瘩冒起的黏腻称呼。
常夏擦着溅到手背上的咖啡沫，一脸嫌恶，“恶心。”
“你求着让我喊你小名，我都不喊。”
“你倒贴我钱我都不让你喊。”他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好了。”江许打住，“找你们过来是说事儿的，不是吵架的。”
公共场合，他不想看两个小学生拌嘴吵架，更丢不起这个人。
“没有其他事儿了。”江许扶着桌面站起，“姑且信你这一次。”
“不说说发生什么了？”
“跟你说有什么用？”
江许拦住他，手心撑在他的胸膛上，制止住了段来意的起身动作。
“我能解决。”
“那干嘛叫他？”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江许微愣，“什么？”
“你有事儿找我，问我话，为什么要带他。”常夏话头直指段来意，“你们关系很好吗？”
“队长，分了手的前任就不要再多联系了，不然会让人以为是在念念不忘。”
……
莫名其妙。
“就这么放过他？不问了？他说谎的可能性也很高啊。”
“这种事问不出来的。”
“所以你信了？他说的话。”
“信不信不重要。”
段来意抿嘴，伸手拉住了他。长街上，他的视线有些沉，落在江许身上，像一道千万斤重的阴影。
“什么叫不重要？”
江许更觉得莫名其妙了，一个两个，说话都这么奇怪。他甩开段来意的手，“不重要就是不重要，你想听什么。”
“他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你现在说他不重要，那什么重要？你的歌重不重要，这件事重不重要？”
江许眉目上流露出些许疑惑，“你在说什么？我是说，他跟我说的这些话，都不重要。”
“他不会承认的。”
段来意一怔，“你也觉得是他？”
“……”江许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谁知道。但我还是不太想怀疑他，但就目前情况来看，也只能怀疑他了。”
肩膀上一沉，段来意毫无芥蒂的靠了过来，手掌拍着他的胳膊，完全没有一分钟前要吵起来的凶样了。
“哎呀，你早说嘛，差点以为你是沉溺美色的昏君了。走走，咱们边走边谈。”
“你别靠我这么近。”
“我又没毒，你老躲着我干嘛。难不成——是害怕啦？”
“哎呀队长，你放心。”他像一条成了精的大型犬，“我不咬人~”
“滚呐。”
段来意难得照顾一次人，载着江许慢悠悠地在人行道上行驶。
他不发癫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大抵是有前几次的阴影，江许的手仍不放心地扶着车垫，默默在心底吐槽。
“队长，你说那个发行公司会鸟我们吗？”
江许抬头，斑驳树影在他眉眼上浮现，转瞬又消失不见。让他的神色看起来难得有些迷茫，“谁知道呢。”
不过如果能在私下解决还是更好，抄袭这种事儿本就难判，何况人家还改的高明，如果发行公司真要跟他们硬刚到底，最后的结局也不好说。
车陡然停住，江许看了过去，一个六十秒的红灯。
还有两个转弯就到家了。
“江许，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生气。”
“生气又解决不了问题。”
段来意皱眉，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了几秒后，重新移回了马路上。
手指轻轻拨着车铃，段来意啧了声，“笨蛋。”
知道这段副歌是江许写出来的时候，段来意油然而生一种，在发现网恋对象是隔壁直接曾经抱过的小学生的绝望感之后，发现那其实是小学生恶作剧的峰回路转。和他线上聊得激情火热，一夜不眠的知己情人，是少年时期一眼难忘的白月光，连绵半月雨后的放晴天；春日怒绽在枝头的第一朵海棠，炎热夏季扑上岸的泡沫海浪；立秋时刻席卷月桂的拂面芳香、凛冬坠入雪面的第一道闷响；
心都要炸开了。
“只要有关创作，抄袭都是最过分的事儿。”
红灯还有几秒就过，他回头过来，温热的指尖弹了弹江许额头。
“嘶——你干嘛？”
段来意坐的比他高，视线俯视下来，无比认真。光线在他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的发丝上跳跃着，让这个午后的一切都变得梦幻而朦胧，
“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
“你们俩这是，又怎么了？”
秋蝉擦拭着玻璃，疑惑发问。
江许一脸恶寒，好像跟刚从冰水池子里捞出来的一样，“被恶心到了而已。”
她看看无语着的段来意，细眉轻挑，“你又犯贱了？”
“什么啊？我只是说了句实话。”段来意双手环胸，不满地凑到江许面前，“至于吗？你至于吗？”
江许连退几步，表情更加夸张，“滚滚滚，别挨我这么近。”
“我就不，我又没毒。你这样太伤人心了，江许——”
“你跑什么，你以为你能跑掉吗？哼哼，你只是一只小猫咪罢了，你以为能逃掉我的手掌心吗？嘿嘿——”
“你发什么癫，滚！”
秋蝉叹气扶额。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恨铁不成钢，江许看起来没有怎么受影响，晚上的一碗米吃得干干净净，没有剩饭。
之后就是在沙发上看到新闻联播，七点半开始。段来意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陪他坐了没一会儿，困得直打哈欠，只能沏了杯咖啡后回屋，继续做自己的吃瓜ppt。
引用其他同样被借鉴裁缝的歌曲热度，段来意和几个在各大凭他有粉丝基础的博主朋友越好时间吃饭，打算到时候请他们也帮一下忙，转发一下提提热度。
卡里还剩八万。段来意加了朋友推给他的推广专员微信，不信到时候一点水花也砸不出来。
昨天小胖推给他的律师回复了消息，问他这件事是想公了还是私了。段来意根据江许的态度解释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看发行公司那边的态度，不行就公。江大任教知识产权法的博士后导师说可以，他这边有认识的朋友在鉴定机构，到时候可以帮他们处理。
段来意感激不尽。
连电脑屏幕上的冷光都不觉得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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