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一半,来了一条短信,是叶烜的,问,“有没有睡了?”
顾佳怡想了想,也不好撒谎,避重就轻地回了个“没”字。
没一会,电话就打了进来,屏幕上闪出张猪八戒的照片,那是上次他开除她未果后,她一怒之下,从网上搜了这张照片给他设置的。
这个手机很久没用,她都快忘了这茬事。
那边传来他懒懒地略显疲惫地声音,从有没有吃晚饭吃了什么一路问到今天观赏了他的照片几次?
她这边一律嗯、啊地回答,可心跳却是不自觉加快了,突突地,在胸膛里蹦跶。
略一抬头,却发现对面的人,正笑嘻嘻眼神明亮的望着她,她慌忙对他做了个“嘘”地手势,嘘完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心虚什么呢?
心神一分散,她就没注意到,Alex的手,正按在服务呼叫的按铃上。
有人推门而入,朗声问:“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这声音自然入了叶烜的耳,冷声问:“你在哪?”
顾佳怡脊背一僵,突然有种被捉奸当场的错觉,顺口道:“哦,电视机的声音。”
“好了,我要睡了,晚安。”
接下来的半顿饭吃得她心神不宁,心像是悬吊在半空中一般让人难受,一块肥牛夹了三次还是掉在了桌子上。
Alex看不起她了:“就算我俩偷情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顾佳怡嘴一撇,不开心道:“问题就是我俩没偷,你知道被人冤枉什么的,最讨厌了。”
Alex一脸邪魅地笑:“那你的意思是……”
“闭嘴!”
影帝演戏上瘾,立马换了一副受伤的表情,连语气里都尽是哀伤,道,:原以为你这几天心情很差,特意叫你出来让你宰我一顿……”
顾佳怡拨拉着碟子里的蜜汁叉烧,打断他:“我的心情干吗会差?”
Alex一愣,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喂,什么意思啊?”
Alex的脸肃然起来:“你……还不知道?”
顾佳怡这才觉出他的语境不对,心头突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挺直了脊背,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什么事我还不知道?”
顾佳怡的手都在抖,不,是整个人,死死地盯着那份报纸,红色黑体的大标题刺得她眼睛生疼,脑中一片空白。
Alex盯着她,眼神里是一瞬即逝的愧疚,随即恢复如常,索性直接挑破:“豪华别墅里难道连个电视机都没有吗?”
林家的这份手笔做的很大,报纸网络电视铺天盖地,恨不能人尽皆知的架势,如果这样还能不知道,那就是有人故意在瞒。
这个人会是谁,不作他想。
顾佳怡浑身一震,扫了一眼报纸上的日期,恰好是电视机花屏的那天,她记得他说过会找人来修,可那么多天过去,也没师傅上门修理,她本身就没有看电视的习惯,也就没再提过,可他一向是办事利索的人……
Alex掏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没过一会,小助理拿了个IPAD进来。
Alex拿过平板鼓捣了一下,然后放在她面前,除了关于她身世的那份报道外,那份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报,后续还做了一些别的报道。
比如整理一下关于隐藏在同安街那块地后面利益群的名单。
比如顺带猜测一下,关于叶烜不惜一改往日低调风格,为她与当红影星宣战,频频高调上报的背后真实原因……
她身体僵直着,全身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整个人如坠冰窖。
过了好半响,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喉咙发涩,勉强挤出几个字:“你,送我回去。”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顾佳怡一直处于放空状态,看着前方,不说话,也没有掉眼泪,只是沉默着。
等红灯的时候,Alex转头看了她一眼,她没什么表情,只是整张脸上一点生气都没有,他心底叹了口气,虽然做的有些过了,可这件事本身就像是一个烂疮,既然已经是个事实,拼命捂着不如直接磨刀割走,或许会伤及周边无辜,但总比以后上伤筋动骨要来得好。
他心里想着,手下不自觉地打了个方向,车子无声无息地驶向了另一个地方。
车子停稳,Alex打开车门,一阵凉风袭上身时,顾佳怡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地方。
她跟着下车,四周黑漆漆地,唯有前方一面湖,湖边一行黄昏灯光点点缀与湖面之上,波光潋滟,树影婆娑,甚是一番美景。
“我猜你没有来过这里?”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往前走,竟有一个凉亭,Alex没有坐进凉亭,倒是在旁边一处的一块大石头上随意坐了下来。
“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常常来这里。”他背朝着她,声音很淡,“这儿一入夜就很安静,你看,连个鬼影都没有。”
顾佳怡没来由地哆嗦了下,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在我宣布退出演艺圈的同一天,楚振豪带着她在全国媒体前宣布喜讯,我喝了整整两个月的酒,胃穿孔,在医院躺了快半年,出院的时候我瘦的不成人形,经纪人远远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顾佳怡安静地听故事。
娱乐圈更新换代那么快,大把大把鲜嫩的新人冒出来,谁也不会再花大精力去扶一个昨日黄花。
“那时候的自己,宁愿日复一日的醉死,也不愿睁开眼看这个世界一眼,就像……”
“就像这个世界突然变成了一座孤岛,天底下就只剩了自己一人,心尖上的那些人,忽然消失不见,再也寻遍不着……”
就像那日,爸妈安静地躺在门板上,她半跪在地上,怔怔地摸着他们冰冷的手,没有呼吸没有生气的脸庞,猝然起身走回房间,反锁了门,竟然昏天暗地地睡起了觉来。
她醒了睡,睡了醒,心底一直存着一股希冀,希望某一次醒来,发现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很不好的梦而已。
可是没有。
她醒了无数次,每次醒来,耳边都会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喊声,她把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埋进去,紧闭着眼,闷睡,怎么都不愿让自己处于清醒的状态,怎么都不愿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最后还是隔壁的张伯,找了几个人一起将她的房门踢开了,一把将她从被窝里拽起来,连扇了好几个耳朵,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才彻底接受,那两个人,那两个她这一世最亲最爱的人,真的,不在了。
忽地一阵风过,顾佳怡伸手撩开脸上的发丝,摸到湿湿凉凉地东西,才惊觉自己已经满脸是泪。
夜深时,Alex才将顾佳怡送回去,车子平稳驶进小区,停在门口,顾佳怡解开安全带,吸了吸鼻子,展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谢谢你。”
她知道,这一晚上,他都在用自己的辛酸往事,来宽慰她。
是谁说,这世上的幸福,都是比出来的;这世上的不幸,大约也是可以拿来比一比的,比过才知道,其实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惨。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悲惨。
Alex笑了笑,突然很想伸手揉一揉她的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终究是没有,只是关照道:“早点睡。”
顾佳怡进门,换了鞋,才摸到墙上的开关,灯亮,她抬头,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那个身影时,着实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脚后跟撞到了墙面,闷地一声,她微微吃痛。
沙发上的人直直盯着她,整张脸说不出的阴沉。
对峙了几秒,顾佳怡换好拖鞋,坐在他对面,这个人像是刚从会议上过来,还打着领带,面容紧绷着。
她原本就是回来质问的,可这质问她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她不能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本来就是他家。
只是,刚刚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在看到他的瞬间,又风起云涌。
倒是他先开口,几秒之间换了副面孔,唇角含笑,语气里却是透着股阴冷,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原先晚上是有个紧急流程会议,会议进行到一半,趁休息间给她拨了个电话,却听到那边动静不对,把一会议室的人丢给了邱志远,自己拎了衣服就走。
他在这里整整等了三个小时,从黄昏等到夜沉,却等来的是她从别的男人车上笑意吟吟地下来,竟然连句解释都没有。
他何曾这样丢弃过骄傲?
她整个人凛了一下,脖子僵直,答道:“有啊。”对面的人,原本握着拳的双手,忽地就松了下来。
明晃晃地灯光照在她脸上,可心底却是一片冰凉,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我赶着回来,是想问你,电视机怎么还没修好?”
叶烜心头一震,刚松了的手,又握紧了起来:“你全都知道了?”
“您想让我知道的,不想让我知道的,我现在全都知道了,只是我很想问一句,叶先生,您到底是站在什么样立场上去做这些事?”
叶烜一听一句一个您,还有那声叶先生,眯了眯眼,心里窜出一股无名火,原先溜到嘴边的那句“我怕你受到伤害”硬生生咽了下去,却听到她继续说道:“千万别说您怜惜我,怕我受到伤害。这样的话,我听了怕是会吐。”
叶烜被她堵得慌。
南平市不是他的主场,他确实很抱歉没有控制住事态的发展,虽然事后他已经将那份小报强行收购,让其从此消失在地球上,可这份伤害已经蔓延开了。
千算万算,漏了Alex这一号人,这笔帐,他记下了。
他“嚯”地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道,“你再说一遍?!”
“叶先生,那块地,就算到了我手里,也是不会卖给您的,您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她昂起脖子,一点也不想让步。
叶烜突然捏起她的下巴,力道过狠,她痛地险些呛出眼泪:“我怕你多想,那么我们一次性说清楚,我还不至于为了那块破地,委身来勾引你。”
“既然你那么喜欢直面这样的人生,那就怪我多事了。”
顾佳怡吃力地偏过头,拼命忍住早已在眼眶里打转泪水,咬着唇硬生生将泪水逼回去以后,挤出几个字:“那就请您高抬贵手。”
叶烜一甩手,狠狠将她扔在了沙发上,转身出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顾佳怡倒在沙发里,瞬间整个人都失了力气。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沙发上的人,抱着自己,枯坐了一整夜。
甩手走人的那个,坐在车里抽烟,看着客厅的灯光映照出的那个身影,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方才发动车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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