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楚惜履行承诺，去了趟徐嘉明的家，徐嘉明自己一个人搬到了万桉附近，离楚惜家没有多远，骑车也就十来分钟。
那是一栋很简陋的居民楼，徐嘉明住在三楼，楚惜跟着徐嘉明走了进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徐嘉明走进了厨房，楚惜环视着周围，墙壁上摆了两三副字画，饭桌的正前方放了台电视，布置非常简约。
徐嘉明先给楚惜端上了水果，可以看出切得很细心，一个个整齐的摆放在盘子上，徐嘉明轻声道：“你先吃着，我去炒个菜。”
他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想看什么可以自己按。”
“好。”楚惜应和着。
徐嘉明走进了厨房，楚惜看了看已经变暗的天色，又看了看徐嘉明正在忙活的身影，瞳孔里映照着细碎的光晕，她弯了弯眼睛，安心地吃着水果。
严碧玲每年都要去南海求佛拜仙，一年去两次，这周末刚好不在家，只要她不在家，楚项国和楚惜就一身轻松，连耳根子都清静了不少。严碧玲在时，楚惜只要出去一下就想好各种理由，还要被嘱托不要太晚回去。至于只有楚项国的时候，什么都不用管。
吃完了水果，楚惜拿起日记本翻了翻，她莫名想记录下这一刻，却不知道该写什么，索性放在一旁，看起了电视，电视看到一半，又觉得有些无聊，楚惜走进了厨房，问了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徐嘉明转头看着她。
楚惜很清楚地看到了他手里拿了个洋葱，切了一半，楚惜愣了一下，走到了他旁边。
徐嘉明说：“我打算做洋葱炒蛋，不用你帮忙，你去休息吧。”他动作迅速地切了几下，下意识得把洋葱给切薄，他咳了一下，眼里顿时泛起了生理性的眼水。楚惜就站在他旁边，那洋葱的味道一下子窜到她脑中，她难受地眨了眨眼睛，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这时，楚惜瞥到了旁边的墙壁旁放着一袋东西，口子被打开露出了点紫色，楚惜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心灵受到了轰击，她边流眼泪边问：“你打算吃一周的洋葱吗？”这么多洋葱一周都不知道能不能吃完，她很怀疑徐嘉明邀请她来他家的目的。
徐嘉明手里的动作没有停止，边留着眼泪边点头。
不就是生物实验失败了几次吗？至于吗？楚惜决定留徐嘉明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受苦，她走出厨房，很贴心地关上了厨房的门，里面传来徐嘉明的低咳声。
过了许久，徐嘉明依次端出了菜，有洋葱炒蛋、洋葱猪肝，洋葱肉丝……端来了五样，只有两样没加洋葱，楚惜都要无语了，她道：“就我们两个人，吃那么多？而且这洋葱炒蛋的蛋为什么那么少？”不知道的还以为洋葱才是主料。
面对楚惜的质问，徐嘉明突然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不喜欢吗？”
他没有去打饭，也没有坐着，微微低着头，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楚惜，周围一片静谧，楚惜能感觉到他明显低落的情绪。
“对不起。”楚惜说，“没有不喜欢，只是有点惊讶。”
楚惜拿起了筷子，一下子夹了好多菜放在碗里，仔细品尝了一下，其实洋葱炒得还可以，吃下去有甜味蔓延在嘴里，就是分量多了点，楚惜边吃边点头：“挺好吃的。”她这话一说完，徐嘉明微蹙着的眉头一松，打了饭，静静地坐在楚惜对面。
两人都没有说话，专注于眼前的食物。
“楚惜。”徐嘉明率先打破了宁静，“我想……还是得问个明白，不然这些问题会一直悬在我心里。”
“你问。”楚惜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假装平静地吃着碗里的饭，她垂下眼帘，没有看徐嘉明。
“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楚惜脑子卡了一下，隔了快一个学期，徐嘉明还是问了，那一刻，她脑海中闪过无数条理由，都被她一一否决，最后她简单地回复了一句：“当时精神状态不太好。”
徐嘉明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闭了闭眼睛，随即睁开，呼出一口气，“那你，喜欢过我吗？”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
徐嘉明的心似乎也凝滞了，他的眼底突然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悲伤，嘴角弯了个嘲讽的弧度，他这般模样看上去令人心碎。
楚惜心脏骤地一痛，她想着要是她没有抓住这次机会的话，指不定就会失去些什么东西，她的声音像开了匣的洪水，迫不及待地宣泄出来，“喜欢，现在也喜欢！”
徐嘉明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楚惜就搁下了筷子，背上了书包，只来得及解释一句：“对不起，我想到家里还有急事，我先走了！！”
留徐嘉明一人在原地，他的目光落在楚惜慌乱间来不及带走的日记本，他走了过去，拿起来，不小心瞥见了上面的字迹。
微风带起了窗帘，吹动着他额前的碎发，室内一片沉寂了，只有他一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徐嘉明神色如常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你吃饭了吗？来我家一趟。”
—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从未来到过这个世上。”
“好像，我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读书，为什么要攀比成绩，为什么父母的口中全是别人家的孩子，我的挣扎，我的痛苦，我的难过，怎么就是伤春悲秋，无病呻吟了。”
“有时候，我会突然望向窗外，想着是不是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一劳永逸了，坐车时，我会想着，如果这辆车失控了，会不会把我的□□与灵魂分离，我的□□将粉碎，我的灵魂将飘向遥远的天际……我太自私了，简直有病。”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看，可是，我快要在你们的一声声夸赞中迷失了，我开始在意自己的外表，开始害怕你们突然发现我其实很普通。”
“我好迷茫，我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呢？”
“我这样的人，会有人喜欢吗？你喜欢我，是喜欢我的人，是喜欢我的脸，还是喜欢讨论我时被众人拥簇的感觉……是聊天时的话题，还是无聊时的消遣，我弄不明白。”
“楚惜，加油，加油啊！往前走就是了，剩下的交给天意！”
……
日记本上有日常，有摘录，有吐槽，有鼓励，杂七杂八的，甚至还被撕掉了几页。更多的，是压抑到令人窒息的语段，一页页，一句句，仿佛锋利的刀刃，划过造访者的心尖。
对不起，他还是选择做了一个卑劣的人。
徐嘉明一整夜都没睡好，他朦胧间做了一个梦，梦里楚惜面容恬静地站在不远处，身上蔓延出黑色的线，他好像一伸手就能抱住她，楚惜弯着眼睛，朝他张开了双手，突然天空乌云翻滚，楚惜的手垂下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摆上了一副很冷漠的表情，说：“我们别在一起了！”她身上黑色的线愈发浓郁，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整个人都拉扯开。
“为什么？”
“我们分手了，听到了吗？分手了，我们根本就不合适，没人会祝福我们。”
楚惜的声音刚落下，身上的线就疯狂拉扯着她，画面里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楚惜整个人都四分五裂，徐嘉明伸出的手捞了个空，恐惧、无措的情绪猛地压上他心头。
梦醒时，脑海里反复萦绕着楚惜打来电话的声音。
“我就是玩玩而已。”
“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和你继续在一起，跟你在一起我很累，别人都以为我喜欢你的钱，喜欢你的脸。”
“我当初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因为我喜欢你的成绩啊！可是我看不到你想努力，看不到你成绩进步，你也给不了我想要的。”
“行了，够了，就这样！！”
他不知道，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楚惜是怎么一个人默默哭泣，怎么在崩溃的边缘一点一点将自己拉回，尽最大的努力维持自己的平静，怎么一个人面对内心潮水一般的低落情绪……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那时只觉得楚惜语出伤人，莫名其妙，甚至无理取闹，难过失落下还隐藏着极致的怒火，本来赌气想着分手就分手，不见就不见，搞得谁稀罕谁一样。
可才开学第一天，见到她就挪不开眼睛了。
之后每一次的刻意接近，都是小心翼翼却抑制不住的欢喜。
他很早很早之前就见过楚惜了，在楚惜制造偶遇前，不知道是在哪一天，他和齐休明一起去学校的图书馆，打算借点书来打发时间，他从书架的间隙中，看到了对面有两个女生在小声讲话。
一个女生背对着他，另一个侧着身，从他那个角度能看到她侧着的半边脸，流畅的脸部线条，笑着的微弯着的眼睛，说：“我吗？我个人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我才不在乎我以后的对象怎么样呢，哪怕他家庭不好，长得再矮再丑，只要他人品没问题，我喜欢就好了。”
背对着他的女生“嗯”了一声，“千金难买我乐意，人品确实是第一标准。”
她们很快就选好了书，走远了。
齐休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刚那个女生是季向涵诶，就是刚刚背对着我们的那个。”
“一班的，一直是年级第一，听说她初中是八中尖子班的。”
徐嘉明说：“我知道。”
齐休明诧异道：“你不是七中的吗？你怎么知道？”
“他们尖子班偶尔来七中交流，季向涵这名字我都耳熟能详了。”徐嘉明补充道，“她文科很强。”
齐休明点了点头。
“她旁边那个女生呢？”徐嘉明问。
“不知道，好像是三班的吧。”
后来，他经常在耳边听到别人谈起一个名字，叫楚惜，只是他没有把这个名字和那天在图书馆看到的女生联系在一起，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的次数变多了，他很轻易地识破了她蹩脚的伎俩。
好像从他率先提出要在一起时，就已经输了。
他甚至没对她的过去刨根问底，也没去深究别人讨论她的什么事，只要是她这个人，就够了。
楚惜：你高贵你惹不起，你让我看着洋葱流眼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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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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