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蒋孝的话,池影抬眸冷冷看去:“蒋大人真是开明,如此看不惯我,还要留我在府衙。”
蒋孝这时深深弯下腰,与池影目光平视,冷笑道:“那是自然,我不仅要把你留在府衙大院,而且还要留你一辈子。”
说到这,蒋孝手一挥,章玉立刻往他手边送来一张纸跟一支笔。
蒋孝抬了抬下巴,章玉便展开纸面,送到池影眼前。
池影半俯视半不耐地看了一眼那张表,正是一张转正申请表,而申请人的地方写着他的大名。
蒋孝令人作呕的声音再度响起:“池天才,看出什么了?”
池影已经看到蒋孝动了手脚的地方。
申请表备注一栏写着一行大字:本人实习期间犯重大错误,现自愿转为奴籍,卖与燕都府衙后勤处,期限五十年,以此赎罪。
池影在看到这行字后,第一反应并不是争辩或质疑,而是喊醒了系统。
池影:统!转为奴籍加入府衙,算转正成功吗?
系统答:【回宿主,不算的呢。】
池影:呵。
之前看剧情书时池影了解过,这个世界户籍制度严格,而奴籍是一种对犯人的刑罚,大都是做完牢的罪犯,出狱后会背上奴籍。而一旦背上这样的身份,出狱后谋生困难,只能干苦力。
但他没想到,一个府衙七品芝麻官,就有私自更改户籍为奴的权力。
这个世界的昏聩程度可见一斑。
烂透了,真是烂透了!
池影已经下定了决心,别说赔系统1个亿,就算10个亿,叫他回原来世界给系统打工还债,他也定不在这待了!
池影抬手想要去拿那张转正申请表,却不料两个仆从这时飞快冲过来,按住他肩膀,将他扣押在地,他强撑起一条膝盖,才没给蒋孝跪下。
蒋孝冷哼一声,接着道:“源儿啊,等你以后去了中书厅,可别忘了你这些一起进府衙的老朋友啊。”
米源笑着点头哈腰道:“舅舅放心吧,我不会忘了您,也不会忘记回来关照这个奴婢的。”
说着,他恶狠狠朝地上的池影望一眼,眼里尽是妒恨的火光与报复的快意。
就在这时,蒋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身旁侍从道:“带上来吧。”
池影眼皮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一会儿,他就看到,被押上来的人是路平安。
可为什么路平安也被抓了?
路平安一路哀嚎,进牢房后便大喊:“阿影!他们抢了你的功劳!把米源推优了!”
池影不禁一“啧”。
这傻子,都被当阶下囚绑上来了,还只惦记着他的推优名额被人抢了。
但路平安话还没说完,屁股上便狠狠挨了一鞭子。
蒋孝厌恶地望向趴在地上的路平安道:“真是多嘴多舌。”又笑着望向池影道,“不过你的好兄弟没你运气好,你还能有荣幸留在府衙,他嘛,就只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池影这时看向路平安,路平安也在看他,眼里还噙着泪光,对他喊道:“阿影你别管我!我被淘汰就淘汰了!反正这官府我一点也不想待了!你可千万别受他们威胁!你、”
路平安话音还没落下,又是一鞭子抽下去,疼得他嗷嗷大叫起来。
“住手。”池影呵道。
看见池影这般反应,蒋孝满意地笑了笑:“怎么,池天才有何不满?”
池影怒目望向蒋孝,问:“他犯了什么错?”
蒋孝听了这个问题,似乎很是受用,当即再次蹲到池影面前,面目可憎地答道:“擅离职守,贿赂看守,私通罪犯——哪条不是蹲监狱的大罪?本官宽宏大量,只是把他赶出府衙而已,你现在还来问我,你好兄弟犯了什么错?”
原来那日路平安蹲墙角偷听的事被蒋孝发现了,所以他们知道路平安偷偷跑来找了池影。
但既然他们要把池影留在后勤处折磨,就必然不能再留一个路平安做接应。
所以蒋孝才故作不知,只等最后转正当口提出,一举将路平安赶走,正好别浪费了那个淘汰名额。
但池影是真的怒了。
蒋孝这时站起身,又抬了抬下巴,章玉立刻会意,跑过去往池影手里塞了一支笔,恶狠狠道:“快签字!”
池影哈哈大笑起来:“罪责伪造了,申请书伪造了,区区一个签名,还要劳烦我亲自签吗?诸位可真是自欺欺人的好手!哈哈哈……”
池影话音刚落,一道鞭子便朝他背上狠狠抽下来,疼得他的笑全噎在了喉咙里,呛得连咳几声,同时背上一阵钻心的疼迅速传遍全身,也让他想起了胸口那还没好全的两鞭子。
妈的。
池影要骂娘了。
这动辄可用私刑,毫无人权而言的地方,鬼都要逃回地狱去!
章玉也趁势捏着毛笔杆,快速画下池影的名字,又捏着他的拇指在那申请表上按了个手印。然后小跑着将签字画押后的申请表呈递给了蒋孝。
但池影凝望着蒋孝的脸,忽然轻笑了下。
蒋孝看到了这个笑容,那一直成竹在胸的张扬模样,这一刻有所动摇。
他拧眉问:“你笑什么?”
池影轻飘飘答:“我笑,在下区区一个实习生,竟能让蒋管事如此大动干戈,看来蒋管事,当真是,闲的慌。”
池影嘲讽的语气一出,蒋孝的脸登时黑得能挤出油彩来。
看到这种反应,池影舌尖一顶后槽牙,笑得更开怀了。
他知道蒋孝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说他闲。
所以才天天开会,时时刻刻都埋着头,就连翻文件也会翻得比别人大声。
他懂蒋孝的心理,无非是在这府衙里几十年了,也只坐到七品堂主的位置,他心有不甘,所以要让后勤处所有人看看,让那些曾经一起进府衙的人看看,他老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人能挑战他的地位!
而越是这种仕途不得志、却也万般无奈的老干部,就越是需要阿谀奉承来满足他们内心的不平衡——凭什么那些比他们年轻、比他们晚来的毛头小子,却能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这也是蒋孝无法容忍池影的原因。
他无法容忍任何地位低于他的人,对他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服从!
受了一辈子欺压,所以会将手里的职权发挥到极致,就跟媳妇熬成婆以后,反而是最能对新媳妇下狠手的角色那般。
——老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凭什么能逃过去这一遭?
畸形的恶性循环。
却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跳进去。
蒋孝在府衙大院混了一辈子,已经看到了仕途尽头,知道自己致仕前不可能再有升迁可能。
这也是他为什么费尽心思想将米源送进中书厅的原因。因为在中书厅,就连那些年轻的枢密使都是六品官员,压他一级。
之前蒋孝曾犹豫过,到底要不要将池影继续留在府衙,还是找人收拾一顿,弄残了赶走。最后是咬牙才定下,要把人圈在身边折磨的。
因为他知道刺头都怕什么,尤其还是池影这种天生带着傲气的刺头。
他要留下这人,亲手一根根拔掉这刺头身上的每一根刺,亲眼看见这人身上的傲气一点点消磨殆尽,失去所有精神倚仗,最后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蒋孝虽是个草包,在欺负人、折磨人这方面却无师自通。他懂最可怕的惩罚不是一刀毙命,而是剥夺希望,是叫少年人白头,是让铮铮铁骨屈膝。
但除此之外,无法消除他对这个挑战他权力的毛头小子的恨意。
可池影在这牢里,还能笑得出来!
而且,那笑里满是嘲讽,再次无比精准地狠狠踩中了他的尾巴。
米源这时在他身后道:“舅舅,要不要把两人绑起来用刑?说不定还能问出更多来?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闭嘴!”蒋孝吼道。
米源一愣。他不懂为何他舅舅的态度会有这般翻天覆地的转变。
“舅……”
蒋孝起身对着米源怒道:“我叫你闭嘴!”
米源像只打了霜的茄子,蔫蔫地退到了一旁。
蒋孝被那笑容激起的没来由的情绪裹挟,开始变得失态。
他从章玉手里扯过那张申请表,捏在手里,跪到地上一把揪起池影,将那张表几乎贴在了池影脸上,五官因愤怒而揪扯成了一团:“笑!你看清楚这上面写着什么!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池影厌恶地偏过头,但嘴角还挂着淡淡笑意。
蒋孝扔了那张纸,起身在牢房里快步走了一圈,才再次蹲下。
可看到的依旧是那副对他的不屑脸孔。
蒋孝也笑了:“呵呵,池影,池影是吧?我查过你了!”
他像是疯了一般,每说一句话,就要抬手喘上半口气。
“荆州人,出身在乡下,父亲池咏春,母亲田红荷,都是种地的粗人!”
“你池家世代务农,祖上最能拿得上台面的出身,不过是曾当过一次入山打猎的小队队长 !连个村长都没有!”
“你举家供你念私塾!你成绩好,也不过在那乡野之地拔尖而已!最后考上个燕都最次的书院,竟然还惊动全村为你敲锣打鼓!真是粗鄙至极!”
“不过一个虎才书院出来的人!你可知道我们燕都官府都是些什么人?”
“仙属、景山毕业的,一抓一大把!你算什么?”
“这些人哪个背后没靠山?你呢?你算个屁!”
“你还敢跟我横?你有什么底气?你信不信……信不信我随便在你家乡官府找几个人,今夜便可处理了你爹娘,叫他们尸骨无存。”
“你……你还不知收敛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烂民,惹上我,我可以叫你全家死无全尸!”
蒋孝一番歇斯底里的演讲下来,就连米源和章玉二人都有些听傻了。
但他们对视之时,眼底还是藏不住快意。
倒是池影,一直面目平静。只在蒋孝说完这番话后,朝路平安轻轻瞥了一眼。
路平安冲他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入一声中气十足的老人声音——
“谁敢动我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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