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鸣走进雁福宫时,忽然发现宫外值守的侍卫数量翻倍,殿内的宫女太监也都换了。
“皇帝来了?”姜常乐正悠哉悠哉的坐在美人榻上喝茶,见他来,抬手屏退了众人。
“儿臣给母后请安。”
纵使心中不屑上辈子被自己轻而易举就杀掉的太后姜常乐,楚时鸣也摆足态度行了一个礼。
“坐。”
姜常乐给他倒了一杯茶。
“母后的宫里是什么情况?朕怎么瞧着净是些生面孔。常常跟在您身边的江公公呢?”
“人是丞相换的,外面的侍卫也是他让加的。”姜常乐这样说着,天真纯艳的脸上洋溢着甜蜜。
“又是安厌!他这么光明正大的把手伸到内宫里吗?”楚时鸣没有听出姜常乐语气中暗含的炫耀,目光一凝,重重的放下手中茶杯,“他如此行事,母后心中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姜常乐没有理会他粗劣的挑拨,抬袖掩唇一笑,“这倒不必担忧,等到江宴办完了哀家吩咐的事回来,此等情景自然会改变。”
“母后竟还有后手?江公公到底去办何事了?”
“皇帝没资格知道吧?”姜常乐脸上的笑意消失。
“少自作聪明把哀家当枪使,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她沉声道,“哀家把那些先帝的亲卫送到你手上都杀不了安厌,连累我父亲动了好大一场怒,要进宫亲自问责的牌子都递到哀家这来了。现在你竟还要哀家亲自动手?你得庆幸没有坏了哀家的好事,否则……”
“干朕何事!姜太尉计划失败的根源都是因为安厌!是他该死不死,伤了脑袋还能醒过来!”
楚时鸣浓稠艳丽的脸上满是愤恨的扭曲和烦躁的阴鸷暴虐,“现在最重要的是科举改革!你还不知道安厌今日在朝堂上干了什么!
等到那些寒门贱民因为安厌得到官身,动了世家千百年来的利益,所有人都会不高兴!不止姜太尉与你我,文武百官都会想让他死!
你马上想办法避开安厌的耳目给姜太尉递牌子,让他进宫商议此事,我们再做一场!”
“你哪儿来的胆子敢命令哀家?”姜常乐冷笑一声,“此事不劳皇帝操心,哀家自有安排。”
“你能安排什么!”
维持理智的弦绷紧,直到彻底断裂。
一股闷气混合着一时冲动的血涌上大脑,楚时鸣猛然抬手,面目狰狞地掐住面前姜常乐纤细的脖颈!
世家门阀欺他,安厌辱他,姜常乐这个贱女人又有什么资格用这种态度对他!
不过只是个仗着身份高高在上惯了的贱人!一个被安厌算计、被姜太尉随意送给先帝取巧的玩意儿,还不是依附着男人赏赐的尊荣过活!
这女人上辈子被他杀的时候那副卑微恳求的样子,这辈子居然敢对他指手画脚!他多加忍让,这女人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唔——唔唔!”姜常乐艰难地挣扎。
楚时鸣下了狠手,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他当然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恐怖失态,但现在他没有再想起朝堂上的恐惧和顾虑,只能感到无比的快意!
他是不敢对安厌和百官翻脸,但姜常乐这样弱小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挑衅他!
他看到姜常乐一向高高在上看他的眼睛瞪大,柔嫩纤细的双手挣扎着捶打他,他感觉到手中的脉搏跳动微弱,感觉到皮肤的温度在他的掌控之下逐渐流逝。
这种对弱者发泄怒火,掌握他人性命的感觉让楚时鸣感到目眩神迷。
哐当!
姜常乐挣扎间努力摔碎了茶盏!
宫人们迅速冲进来!
“太后娘娘!”
楚时鸣扭头大喝,“滚出去!朕才是皇帝!”
被安厌换过来的宫人当然不会听从他这个傀儡皇帝的指令,只知道如果刚来就让太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死了,安厌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便强行将楚时鸣拉开压在地上。
“放开朕!放开朕!朕是皇帝!杀个没用的女人都不行吗!朕要见安厌!他背地里不是忠臣吗?怎么舍得让你们这群奴才欺负到朕头上!”
“咳咳咳…咳咳…”
姜常乐因楚时鸣这不按常理出牌又没有理智的行为弄得又惊又怕。
她被宫女搀扶着,捂住脖子一面咳嗽着剧烈呼吸,一面气得冷笑,“我真是高看你了,欺软怕硬的废物!一边恨我们,又一边想利用哀家和那些朝臣杀安厌。现在遇到了事儿居然又想让安厌来保你?”
“咳——咳咳……你哪儿来的底气?竟还敢在雁福宫对哀家动手。”
“朕有什么好怕的!就凭安厌是先帝留下的!是先帝留给朕的臣子!朕是先帝唯一血脉!先帝对他那么好,他若是杀了朕,就是不忠不义!要是朕死了他哪再去找一个皇帝!”
被宫人压在地上的楚时鸣阴冷地看着姜常乐。
“该怕的是你,这些奴才想必都是安厌的人,你安排江宴去办的事是想杀安厌吧!安厌能一次又一次原谅朕,可不一定会留你的命!”
“真的?”
姜常乐完全没有重视楚时鸣说的话,只听到楚时鸣巴拉巴拉说了一阵他对安厌的重要性。姜常乐满脸惊喜地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淤青问楚时鸣,“你是说,他会保你,还会为你做的事情负责?!”
“朕是皇帝!是他亲口承认的皇帝!他不保朕保谁?!”楚时鸣艳丽逼人的脸上遍是轻蔑,被宫人抵在地上阴森森地冷笑。
岂料姜常乐听了他的话完全不见怒色,那张因为窒息惨白的美人面反而轻笑出声,“楚时鸣啊楚时鸣,你什么都不明白。就算他知道又如何?等到他变回来,只会感谢哀家呢……”
“你什么意思?”楚时鸣在宫人的压制下皱眉。
姜常乐没理他,美目流转间眼波莹莹,尽是期待,对一旁的宫女说,“把皇帝扔出去吧,不必管了。哀家这伤也别遮了,留着,等江公公回来以后就去请丞相过来,说哀家被他养的狗伤了,让他看看该怎么补偿哀家。”
说完,她自顾自的照着镜子观察自己脖颈上的淤青,摩擦边缘试图让伤看起来更严重。
原本还天不怕地不怕被压在地上的楚时鸣看她打算“诬陷”自己找安厌要说法的模样,情绪瞬间激动得活像只炸毛的猫。
“姜常乐你想干什么?你要拿朕威胁安厌吗!你少痴心妄想了!他自私自利,才不会中你这女人的奸计!”
“闭嘴,你太吵了。”姜常乐对着镜子漫不经心的拆掉自己头上繁复的金钗,只留下两三支在乌云一般浓密靓丽的发髻上松松垮垮地插/着。
“你该好好祈祷安厌能让哀家满意,否则就算他要让你当皇帝,哀家也一定不让你好过。”
她扯乱耳边的发丝,一直将头发摆弄得凌乱动人才终于满意地歪头对镜子瞧了瞧自己,做出几个昭然欲泣的表情。一不小心透过镜子看到了一旁的楚时鸣便蹙了蹙好看的眉头,“他怎么还在这?”
宫人连忙告罪把楚时鸣丢了出去。
楚时鸣就这样被当做狗一样丢出雁福宫。
他再想进去也被宫外值守的侍卫拦着,气冲冲的走了。
距离雁福宫不远的映荷池边杨柳依依,绿芽初绽,虽然春光未深,夏日的荷花也不开,池中的几百尾金红交加的锦鲤却游得自在,池边未谢的白梅亦随水波清幽浮动。
被姜常乐一直念叨的江宴正隐蔽的跟在一位宫装女子身后。他还是拖着那条瘸腿,一瘸一拐,腰背却挺得笔直,悄无声息的尾随在后面。
那位宫装女子也从雁福宫出来不久,随行的贴身宫女在她身后紧随她,神情气愤,“玉妃娘娘,您说这太后什么意思?自从您十日前病了一场之后便怪怪的。”
“您都失忆了,她作为太后不关切也就算了,还老是往我们宫里赐一些奇怪的符纸,今个儿大清早的又莫名其妙派江公公把我们叫去雁福宫,到了宫门口,竟然不让我们进去。这不是诚心作贱人吗?”
玉妃温和地摇摇头,“宫中妃嫔只有本宫家势低微,运气好位置又坐得高。皇上不来宫里,升位份本就不容易,如何不遭人嫉妒?”
“说不定只是被一些姐姐妹妹找理由告了状。这点不痛不痒的刁难,不会拿本宫怎样的。”
“娘娘!你怎么醒来之后总对太后处处忍让?”小宫女恨铁不成钢。
“好啦,就当出来走走,晒晒太阳。”玉妃笑着摇摇头,葱白的手指了指池中锦鲤,腕间环佩作响。恰有一阵风吹过,白梅的花瓣落在她发间,青丝云鬓,温柔得不可思议,“你瞧,多好看啊,去拿些鱼食过来吧。”
贴身宫女瞧着他的模样,心软了大半,嗔怪道,“娘娘总是喜欢这些金红色的东西,衣裳也是,首饰也是,那娘娘您在这里等着,奴婢马上就回来。”
“快去快回,我就在这等你,哪也不去。”玉妃摸了摸她的头,目送她跑远,嘴角的温和假笑逐渐扯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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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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