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与楚煜表情不同的是皇帝眉眼舒朗了不少，似是想到什么，他问道：“听说你前几日带了个姑娘回府。”
楚煜云淡风轻地：“是。”
“只要身世清白，身份低些也无所谓。”皇帝似乎已经看开了：“好好对人家。”
楚煜不置可否，他也在琢磨这事的离谱程度，越想越诡异，总不能是敖婉吧？
宿云微的话指向性太强，现在他身边的真女子也就敖婉一人，要是有点故事那不乱套了。
表面上看，是他老牛吃嫩草。
但实际上，敖婉叱咤天地的时候他可能都没出生，算算辈分，起码得叫一句祖奶奶。
说不清谁是老牛，谁是嫩草。
这要是让仙界那些人知道了，估计得大跌眼镜。
又听了一通废话，可算是被放了出来。
午后阳光正好，这个季节里不算太热，暖洋洋地照得人很想伸个懒腰。
楚煜心思百转，看着走在前面几步的宿云微，没忍住快步上前，“国师留步。”
宿云微停下来回头看他。
楚煜斟酌了半天的说词，小心地问：“你这算法……有错过吗？”
宿云微：“……”
他好像不高兴了，冷淡地丢下一句：“从未。”转身离开。
楚煜注视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心里叹息，这人估计是把他当成挑衅的了。
当面质疑人最擅长的东西有没有失误，确实很像是羞辱。
从未。
他现在大脑里只有这两个字，当真一定会准确吗？
楚煜想了一会儿，罢了，有道是人定胜天，何况是还未有半点蛛丝马迹的事。
他不用为此忧心太多，顺其之然就好。
就算真是他的姻缘，以他的能力难不成还控制不了得失？
“……”
宿云微手指不自觉地蜷缩，片刻，他又恍惚地摊开手掌，一遍遍在心中重新推演乾清宫里那一卦。
得到的结果都分毫未变。
结果他其实只说了一半。
楚煜的姻缘是今年应验不错，但……不是女人。
得楚煜心的极有可能是个男子。
是千晏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不敢想。
楚煜离开了三年，难道已经与旁人许了姻缘？
他一直以为，楚煜不会喜欢男人，可现在**的现实在打他的脸，楚煜只是不喜欢他罢了。
他已经无力再去自取其辱地算那位得心男子的细枝末节，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也能当面见到他。
握着栏杆的手指指节隐约发白。
……
又是一年的风雨祭祀礼，宫人有条不紊地布置好祭台。玉白的石阶目测有百十级，错落排列的金色旗帜分局左右，迎着风微卷轻晃。
现在离时辰还早，只有寥寥几个百姓在观瞻。
少女哒哒哒快步走近，脚踝的银铃随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很是悦耳。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胸前的贝壳——这是个习惯性的动作。
“千晏！”
她回头急促地招呼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红衣男人，“快来快来！”
敖婉睁着清透的蓝眸，紧紧盯着一眼望不到顶的台阶，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千晏走到她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风轻云淡，除了石阶反射日光造成熠熠生辉的光晕外什么都没发现。
“怎么了？”千晏不解问。
敖婉拧起秀气的眉：“是……”
她刚想说话，忽然一下止了声。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人，和台阶两旁的侍卫说了什么，不经意一抬头，撞上她视线。
双方皆是一滞。
接着，那人便目的明确地朝两人走来，宽袍大袖，金红衣袂绣着复杂的纹路，似是某种符箓，腰封上挂着一串铜钱。
面容逐渐清晰，乌发一丝不苟整齐束好，几缕红线绞缠坠在发尾。
敖婉眼睛逐渐瞪圆，嘴角抽了抽，比刚才看祭台时还震惊。
直到人站在对面几步外。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指着那人：“你你你……你是……”
“呜呜呜？！”
一直手猛然从后面捂上她的嘴，将她的声音盖住。
“怎么到这里来了。”楚煜轻笑问，一手捂着敖婉的嘴，一手招呼旁边把不爽写在脸上抱着胳膊当柱子的千晏：“把阿婉带回去。”
千晏点头，听话地将敖婉拉到身边，后者满眼惊讶地回头看楚煜，余光还在打量另一人：“楚煜，他……”
她想说什么，却见楚煜食指竖起靠了靠唇。
她眨了眨，明白了什么，欲言又止地转身跟着千晏走了。
楚煜目送两人离开，这才回头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人，戏谑道：“这一身真不适合国师，谁给选的衣服。”
他第二次见宿云微穿这么亮眼的颜色，估摸是祭祀主持的装扮，老实说，没有白衣顺眼。
宿云微：“……”
“逗你的，国师大人穿什么都好看。”楚煜说完，不动声色地提步想溜。
“为何要拦她？”
宿云微抬手止住他：“你怕她说什么？”
楚煜装傻充愣，“啊？我这不是看她拿手指你不太礼貌嘛。”
“她要说什么？”他把问题又还给了宿云微，一脸呆萌地摊手：“我也不知道啊。”
宿云微：“……”
师爷真是装糊涂的高手。
楚煜挑眉看了眼还横在胸前的手，笑嘻嘻地伸手握住，流氓似的在手背上摩挲几下，如愿感觉到手主人慌忙的抽离。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他负手昂首阔步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独留宿云微握着被摸过的手，耳根通红，神色惘然。
祭祀开始前的几个时辰，不能让人靠祭台太近，千晏带来的姑娘明显越界。
宿云微想过来提醒，谁料就出现了这么一茬。
那姑娘看见他，言语和神色都不是面对一个陌生人该有的，楚煜还亲自动手阻拦，不让她说话。
宿云微古怪不已，但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处理，来日再去探问清楚。
……
“呦，你俩还结盟了？”
楚煜撑着脸笑看眼前两人背着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他，把心虚两字写在脸上。
“三公主，你想跟我说什么？”
“啊？我吗？”敖婉食指指向自己，状似惊讶。
随即，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拍脑袋，长长地：“噢……”琢磨半晌，说：“我忘了。”
“……”
楚煜看向千晏，平静道：“出去。”
这话转折太快，千晏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下化为女相试图撒娇：“尊主，人家想陪着你嘛。”
楚煜此刻一点怜香惜玉不见，手指微动，房门打开，千晏被一阵看不见的力量推了出去。
“咚！”
房门重新合上。
敖婉听着声音，眼皮一跳。
“他和你说什么了？”楚煜微微倾身，“怎么你也要瞒。”
敖婉无辜地眨眨眼：“没有啊，我只是瞧那位国师有些眼熟，以为见过，回来细想才发现是我记错了。”
演技拙劣，漏洞百出。
楚煜还要再问，门外千晏敲门，阴阳怪气地道：“宿云微来了。”
楚煜余光瞥了敖婉一眼，起身去开门，熟悉的身影正好穿过院子走来。
千晏抱着手靠在门边，原本看见宿云微很不爽的表情在听到楚煜出来时，立马转为委屈巴巴，狐狸眼里全是戏。
楚煜含笑望着人走到跟前，屋内的敖婉也躲在他身后露出个头来看。
她好像有些怕宿云微，甚至用手攥了攥楚煜的衣袖。
楚煜不动声色地感受到这些，对千晏一抬下巴：“带阿婉去玩，晚上早点回来。”
千晏依言来牵敖婉离开，自始至终，敖婉都没敢正眼瞧宿云微。
楚煜将一切尽收眼底，偏过头抬手做请状把面前的人邀进屋内。
关好门回身，宿云微立在桌边道明来意：“明日的祭祀礼，我需要你帮我。”
楚煜大爷似的往椅子里一摊，笑嘻嘻一字一句道：“不、帮。”
宿云微：“……”
他道：“陛下的圣旨一会儿就来。”
楚煜笑容不变：“你觉得我会听？”
宿云微定定看他：“楚凌，为什么？”
楚煜摊手：“没空。”
“你明日有事？”
“花天酒地、伤天害理不是事吗？”
“……”
楚煜插诨打科，看着宿云微空白的表情愈发心情愉快。
以往的祭祀礼也没见找人帮过，宿云微这次怕是对他使什么手段。
楚煜想想，终于纡尊降贵般道：“罢了，既然是你邀我，那我就走一趟。”
本体或分身就不一定了。
宿云微洞悉他的想法：“一定要本体。”
楚煜为难地：“好吧，我尽量。”
他这么说着，又轻笑道：“事说完了该算算账了吧。”
宿云微蹙眉：“什么账？”
“上次你说我擅闯，关了我一月。”楚煜戏谑道：“你说，现在你擅闯我该关你多久啊？”
他忘了，明明是他以前对人说过，来他府里不用在外面枯等。
“……”
他实在记仇。
宿云微合了合眼，似是愠怒，颈上都攀上些颜色，沉声道：“随你心意。”
楚煜见人“生气”，爽了。
“好了，我没那么小气，饶你一次。”
他还没有囚人的癖好，怪变态的。
宿云微指尖轻轻蜷起，复又松开，拂袖而去。
楚煜看着他仿佛受到奇耻大辱的背影，一点不背着当事人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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