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里欧斯庄园。
花园里,老帕拉里欧斯正弯着身,为灌木修枝。
突然,他高壮的长子匆忙跑来,有些慌张地告诉他:“父亲,彼得一夜未归,我派人去打听,才知道他被安东尼·诺克森带走了。”
老人把剪刀递给仆人,任他们擦拭干净自己手上沾染的尘土,这才接过手杖,回头看向自己的长子:“你在担心什么?”
“父亲,我害怕彼得已经知道了什么。”男子的面上透出了几分阴狠,“早知道就该——”
“彼得是你的弟弟。”老人平静地打断道。
“父亲,可如果彼得背叛了家族,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主犯进审判庭,上火刑架,余下之人,流放到海外荒岛,整个家族被剥夺贵族身份。”说到这,老帕拉里欧斯伯爵的神色有些讥讽,“然后,你那背弃家族的弟弟,另投新主,看能否讨对方的欢心,再度崛起。”
听着父亲笃定的口气,小帕拉里欧斯彻底明白,彼得是被父亲亲手放走的。
他也因此确定了消息泄露的必然性,面上控制不住地染了一丝怨忿:“父亲,我们的大事这般重要,您为何要把它泄露出去?”
“仪式已经完成,若不让教会抓到把柄,他们又如何松懈,下一步又如何进行?”撑着手杖,老人淡漠地回道,“如果害怕的话,你就把花园烧掉,然后和邪-教徒一起躲起来。”
“父亲您呢?”
“我当然要留下来。”
听到这话,小帕拉里欧斯抬头,想要劝父亲一起离开。但老人只用手杖压住他的肩膀,便止住了他的一切动作与话语。
为了权力、财富和永生,与邪-教徒勾结,却不想付出代价。
我怎么会生出这么愚蠢的儿子?
“你一人离开。”他冷漠地命令着。
……
囿于规矩,涉及贵族勾结邪-教徒之事,必须经过他所属的教会及帝国议会派出的代表同时审核议定,才能签发逮捕令。
当然,事急从权,但仍然要进行一个简单的程序,即,由教会先开出一份符合宗教法理的判决书。
因此,审判庭内的大主教,现在正快速而缜密地援引各种宗教法理,试图证明逮捕帕拉里欧斯家族主要成员的正当性和必要性。
也正是在此时,林琛走入了审判庭。
枢机主教早已在旁听席里等他。
“艾伯特阁下。”落座后,林琛脱下帽子,同对方致礼。
“安东尼。”枢机主教回礼,随后以食指在座椅上画下一个规整的圆,阻隔外界的窥伺,这才问道,“关于这次的事件,你是如何看待的?”
见此,林琛平静地开口道:“身为7阶风暴骑士,帕拉里欧斯伯爵不可能没有发现,彼得想要带着足以毁灭家族的情报逃离。
“但现在的事实却是,彼得安然抵达审判庭,揭发了他家族的阴谋。这只能证明,这位伯爵想做的事,值得放弃整个家族。
“更确切的说,是必须放弃整个家族。”
“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枢机主教道。
林琛摇头:“只是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测罢了。”
“愿闻其详。”
“他想要的,无外乎力量、权势、家族,乃至一份私情。
“力量,各邪-教都有强行帮人突破的秘法,但除非成为圣者,7阶与8阶又有什么区别?权势,依托于不背弃帝国的前提,和邪-教合作损害帝国,他又能从这份合作里获得多大的利益,以致于能帮助他拥有巨大的权力?家族,有什么东西,会在注定害死绝大多数家族成员的同时,为家族带来更大的好处?
“至于私情,我无法知悉,但想来他也不会为此而完全忽略利益的得失。
“此外,邪-教必然已对他给出了实实在在的,确凿能实现的保证,不然,老帕拉里欧斯不可能动心。因此,选择的范围已经非常狭窄了。”
说到这,林琛闭口不言。
在这个世界上,力量就是权力,最强者拥有最高的权力,最显赫的家族。三百年前,亚瑟为人间最强者,故其家族为帝国皇室。如诺克森先祖等圣者,同样为人间战力的顶端,所以他们的后代成为了帝国的大贵族,且获得了继承先祖力量的权力。
于平民而言,帝国贵族世袭罔替,阶层牢不可破。但对贵族而言,等阶同样分明,如无意外,他们也会世世代代地维持着同样的等级秩序。
自然,有很多贵族对此不满,试图进行改变。想必,老帕拉里欧斯也是其中一员,但他不够强大,所以被率先抛弃,浮出了水面。
不知想到了什么,艾伯特突然叹了口气。
论起对老帕拉里欧斯的了解,他远甚于林琛。
但这次的事件必然会牵扯到贵族与教会内部,以及两者之间的矛盾,而枢机主教的地位又决定了,他不能妄动。所以,哪怕艾伯特心底已经有了猜测,但也只停留在猜测的范围内,外加,替教宗大人看看,被圣荆棘戒选中的诺克森罢了。
“过去的牧师小队已经无法应付越来越多的邪神事件。”说着,艾伯特侧过身,正对林琛,语气温和而严肃,“审判庭将成立一个新的队伍,专门处理邪神相关的事,我已提议由你来当队长,如何?”
“阁下,我昨天进入图书室工作。按照惯例,还有半年,我才能毕业。”林琛推辞道。
艾伯特却说:“身兼数职是裁判庭成员的常态,这只是开始。”
片刻后,林琛俯首,接过了任命:“一切谨遵教宗大人的旨意。”
笼在两人周身的无形气罩,悄然散去。
恰在此时,在冗长的法理依据中,大主教终于念到了关键之处。
“鉴于彼得·帕拉里欧斯已经宣誓成为安东尼·诺克森伯爵的骑士,而安东尼伯爵,是无疑的、虔诚的光明信徒,光明教会决定受理有关帕拉里欧斯家族勾结邪-教徒的举报。”
说到这,大主教看向林琛,庄严问道,“安东尼·诺克森,你是否愿意承担这份举证的责任?”
“女神在上。”林琛起身,将右手置于胸前,庄重宣誓,“光明之下,所有信徒皆有牺牲之义务,牺牲之信念。我愿以家族荣誉起誓,承担彼得·帕拉里欧斯对家族的一切指控。”
……
风中传来了浓烈的光明气息,老帕拉里欧斯恍若未觉。
他和和气气地同走廊里的仆人们问候,便走入卧室,走至床前。
在昏暗的光芒下,他推开了贴着金箔的墙壁。
墙内露出了一副绝美的全身像。
只见,画中的美人,面容白皙,红唇鲜艳,笑容甜美又端庄,她及腰的浅棕卷发柔顺地垂落,浅蓝色的双眸仿佛倒映着最纯粹的清泉,一袭暖黄色拖地长裙,身形挺拔又窈窕。
老人的脸上露出了少年般的羞涩,他痴痴地描摹着画上女子的每一寸皮肤,低声唤道:“玛丽。”
下一刻,大火汹涌而起。
老帕拉里欧斯少年时,深深地爱慕着帝都最美的少女,但她从来不曾正眼看过这暗恋着自己的羞涩少年。
少年想,她是那般的美丽,若她能做自己的新娘,那就将一切都给她。要是她嫁给了别人,那就做她的骑士,守护她一辈子。
可他的憧憬与幻想,在女孩嫁给了皇帝之后全然地破碎了。生自一个有着辉煌历史,但早已没落的家族,他连成为帝国皇后侍从的资格都不具备,只能在帝国的圣典上,遥遥地看着那个惊艳了他整个少年时光的女孩,嫁给帝国的最尊贵者,成为皇后。
若是先祖的公爵爵位未曾被弄丢就好了,少年在心底想着。
纵然他知道自己是在痴心妄想,知道自己会迎娶他人,知道这无疾而终的爱情最后只会成为年老时的追忆。可他未曾想到,爱情褪色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一如,玛丽那越发高傲的姿态、不复清澈的双眼,是如此迅猛地出现在他遥远的窥望中。
许久后,恍然明悟自己的少年时光已然结束的老帕拉里欧斯,踏上了婚姻的殿堂,他与妻子一起,开始生儿育女,开始扛起家族的重担,一切按部就班,毫无波澜。
直到,关于皇室的流言开始在坊间流传,越发诡谲的宫内形势,让老帕拉里欧斯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当年爱过的人身上。
可接下来所有的事,他只能旁观。
玛丽消失了。
流言说,这是因为帝国皇后勾结了死亡教会,将死神的后裔迎入了宫廷,所以被皇帝赐死。
又说,是皇帝终于从摄政太后的手中夺回了权力,不再需要同太后的家族虚以委蛇,所以将她的侄女,玛丽皇后放逐。
还有人说,是玛丽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被暴怒的皇帝陛下囚禁起来了。
没有人能分辨流言的真假,但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有的家族被逐出了帝都,有的家族一飞冲天。原本死水一潭的贵族生活,突然变得跌宕起伏。
老帕拉里欧斯清清楚楚地看见假充优雅的众多贵族,撕下了平日的假面,变得惶恐、变得亢奋、变得蠢蠢欲动起来。因为,这是近百年来,贵族地位变动得最为剧烈的时间,危机感与野望充盈整个帝都。
本来,这一切都与谨小慎微的老帕拉里欧斯无关,直到,他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
“你认为,自己能藏好对尊贵的皇后殿下的亵渎之情吗?你早就是我们的同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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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家族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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