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清晨，杏坛路熙熙攘攘。一辆辆私家车列队般挤在本就不宽的马路上，汽笛声阵阵传来，陆续叫醒了沿街的居民。
路口处一辆银色轿车内，谢延则托腮望着窗外，他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已转动到25的位置。
驾驶座上的女人感慨，“不愧是四中啊”，连送孩子上学都这么积极。她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尴尬地笑了笑，“应该不会迟到吧？”
谢延则有点无奈，不过今早出门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了。他拍了拍前座：“妈，还剩几步路，我就在这里下吧。”说着就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下车。
谢妈妈忙将打包好的保温盒递给他，“诶，差点把这个忘了。”早饭的时候见谢延则才吃了那么一点，谢妈妈很是贴心地给他装了一个自制三明治。
“我早饭吃得挺饱的，不用了”说完便赶紧下了车，没有去接那个布满小碎花还有粉色蝴蝶结装饰的便当袋。开什么玩笑，要他拿着那个袋子去学校？
谢妈妈把便当袋从车窗抛了出去，谢延则果然接住了。她扔下一句，“那就留着当下午茶吧！”便忙关上车窗。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前面的车龙，谢妈妈连打了两个哈欠，心想：好妈妈的人设可真是不适合她。
忽然想到了什么，谢妈妈忙拿起手机，给马路对面一脸疑惑的谢延则打去电话：“对了，忘记祝你开学快乐了。好啦，妈妈走了拜拜！”
谢延则的再见还没说出口，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
嗯，习惯就好。
看着手上的小碎花袋子，他默默将早饭拿了出来，把便当袋塞进书包。不出他所料，袋子里装的就是今早难以下咽的三明治。
他的炸厨房妈妈心血来潮，非要在开学第一天给他做早饭，还要亲自送他上学。来学校的路上，约莫也就拐错了三个路口。
他瞥了眼路旁的垃圾桶，只挣扎了三秒便决定把三明治送到它应该待的地方去。
“同学，这个是不要了吗？”身后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谢延则转身，看见了一张俏丽却没什么血色的脸。
“不要的话能给我吗？”女生身上没穿校服，但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校门口附近，应该是高一的新生。
“可以”他将三明治递了过去，不过这很难吃，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见对面的人一把拿过三明治，急不可耐地啃了起来。
看她这个样子，谢延则觉得已经没有必要提醒了。
岑若靠在墙边，撕开三明治的包装便旁若无人地大口咀嚼起来。
今天早上她出门才晚了几分钟就赶上了地铁早高峰，拥挤的车厢里闻到来自不同陌生人的汗酸味让她近乎窒息，一下车便抱着垃圾桶吐了起来。吐完后却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走两步路就感觉脚步虚浮，头晕脑胀，大概是因为没吃早饭犯了低血糖。
好不容易快到学校门口，看见前面的男生准备扔掉三明治时，她忍不住开口了。
她大口吃着，嘴里含糊地发出声音，“谢谢了同学，不过快迟到了，你还是先走吧，我没事。”
见她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谢延则大概猜到原因，他摆摆手往校门口走去，“不谢”。
到教室时时间刚刚好。
谢延则扫了一眼课室，精准地定位到了熟悉的三个身影，径直往后排走去。
冯育扬调侃道，“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顺手拉了一把旁边的椅子。
后座一个长相有点过分清秀的男生叹气，“阿则一来，风头都被抢光了。”坐他旁边的顾临翻了个白眼，“何斯鸣你低调点会死吗？”
谢延则环视了一圈，发现班里大部分都是熟面孔。不知道是不是学校刻意安排，他所在的六班大部分都是四中初中部直升的同学。有的是艺术特长生，有的则是体育比赛加分，还有的譬如他身边这几位，不是国际留学生就是通过家里的资源进来的。
“听说过两天还要摸底考试。”过道旁的张舒华凑过来问，“你们有提前准备吗？”
何斯鸣听见这话瞬间蔫了，“四中怎么这么狠啊，早知道就不留在国内了。”他与顾临打了下眼色，“到时候不会的就抄你的吧”。虽然顾临的成绩并没有多好，但何斯鸣秉持着能抄不抄是傻子的态度，一向来者不拒。
冯育扬一眼就看穿了张舒华的心思，十分捧场地说道：“大学霸你担心什么呀，这次肯定也是全班第一吧”。
张舒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目光却没从谢延则身上移开过，他心目中的头号竞争对手。
谢延则不想理他，但也注意到了张舒华不善的目光。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非要跟他较劲，明明他们就是两类人。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摸底考试的事，张舒华才满意地转过身去。
哟西，他在心里悄悄比了个v，接下来只需要在摸底考试中稳定发挥就行了。这个暑假张舒华一刻也不敢放松，毕竟四中高中部汇集了好几个区的尖子生，还有根本没有参加中考靠竞赛成绩直接保送的天赋怪们。他没有定下年级第一的宏伟目标，不过，至少也得考年级前十吧。
校门外的岑若狼吞虎咽完那块事后回忆起来并不怎么美味的三明治后，又慢悠悠地去便利店买了一瓶饮料。吃饱喝足了才踏进四中的大门，毫无意外因为迟到被拦了下来，并在门卫大叔的小本上记下了她的大名。
“会告诉我家里人吗？”岑若试探性地问道。
门卫大叔看着眼前有点瘦弱的女生，表情也舒缓了几分，他安慰岑若，“这点小事不会告诉家长，别担心，不过明天记得早点。”他不忘叮嘱一句。暑假后生物钟没有调整回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哦，好的。”岑若默默离开。见她似乎有点失落，门卫大叔一脸不解。怎么，这个小同学好像还挺失望，是他的错觉吗？
可惜，岑若的班主任徐老师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她把岑若叫到办公室敲打了一番。
“我知道你以前在初中很优秀，可像你这样的尖子生四中多的是。如果你才上高一就松懈了，那高中三年还怎么过？”
岑若乖巧地说是，在徐老师严肃的视线下保持着低头认错的姿态。看见少女有点羞愧的表情，徐老师心下懊恼，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凶了，毕竟只是迟到了一会儿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青春期女孩脸皮薄，被她说完也不知道会不会哭。
想到这一层，徐老师语气变得温柔，“你今天迟到是因为没来得及吃早饭，那也情有可原。怎么，你家里人是忘了提醒你吗？”她这样问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四中是名校，学生大多家境不错，不少家长本身就是高知分子，向来十分关心孩子的生活和学习。
岑若犹豫片刻后小声回答道：“嗯，提醒了。”
谈话到现在，对面前这个乖巧羞赧的女孩，徐老师很自然地得出她就是个典型三好学生的结论，聊了几句后就让她回去上课了。最后还不忘提醒，过两天有摸底考试，让她别再迟到。
又是考试啊，还以为高中会变得有趣点呢，岑若百无聊赖地想。
她被分到了高一五班，开学第一天，大家都不怎么熟悉，他们班的气氛有点沉闷。所以，当她经过隔壁喧闹的六班时，不禁好奇地放慢了脚步。
透过窗户，看见里面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或坐或站、有说有笑，似乎他们不是今天才认识，而只是一个暑假没见的老同学。
岑若一眼就发现了坐在倒数第二排的谢延则，不是她眼尖，实在是这人长得有点扎眼。
谢延则无所事事地翻了翻刚发下来的课本，注视到窗外的岑若时，见她用唇语说了声“谢谢”，他便礼貌地笑了笑。
*
四中老师向来以高效闻名，开学第三天举行摸底考试，第五天公布成绩，目的就是要让高一新生们知道自己在一众尖子生里的位置。给他们上紧发条，时刻不敢松懈。
摸底考试成绩公布时，排行榜前面挤满了人。除了本年级的同学外，还有高二高三看热闹的学长学姐。张舒华找了很久，总算在年级二十几名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找到了第一名，算了算二人的差距后，长叹了一口气，此时他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才算又有了深刻的认识。
不远处的篮球场也有不同的热闹。
场上正上演着3v3的对抗。顾临内线夺了球，立马抛给冯育扬，冯育扬转身遇到了两人的包抄，谢延则趁机接住他的传球，随即投入一个三分。一道漂亮的弧线，篮球稳稳地落入篮筐。
“好球”，场边有围观的男生大喊。连过路的同学也被此处的热闹吸引，他们看向篮球场内，只见方才投球的男生，头发略微卷曲，似乎是天然卷的发质，皮肤白皙，鼻梁挺翘，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一道声音感慨：“不愧是高中生啊，连头发都这么多。”引来了身边一阵欢笑。
“你感慨什么，不才毕业三年吗？”
听见最后这把熟悉的声音，大家纷纷望去，原来是教导主任和几个回校的毕业生。
“学妹们好好看啊，以后上了大学就没这么帅的男高了。”
教导主任忙赶走她们，“再胡说八道，下次可不让你们进来了”。
等她们走远了，围观的同学也开始议论。
“投球那个男生好帅”
“我觉得穿4号球衣那个也很好看，而且他知道传球给队友，不像有些人死都不传球”
躲在阴影里乘凉的何斯鸣听见后，手里的雪糕突然就不香了。
不会打篮球真是亏大了。
他嫌弃地看着刚下场的三人，九月的天气虽然已经有了凉意，但是只要稍微跑动还是会大汗淋漓，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黏糊的感觉。
生怕这几个人还没尽兴，何斯鸣马上提议，“走吧，去喝点冰的”。
另外三人玩得尽兴了，一致同意。
快到教学楼时，他们发现了张舒华以及他略显泄气的背影。冯育扬摇了摇手里的汽水，准备上前送温暖，被谢延则拦了下来，“算了，看着像是受了不少打击。”
冯育扬搭上他的肩膀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阿则真是善良，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优秀？”
谢延则从小学开始和冯育扬就是一个班，对他这种腹黑的举止早已见惯不怪。他拉着冯育扬目不斜视地从张舒华身边走过。
上楼的多是刚看完摸底考试排行榜的同学，只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道，“年级第一名叫岑若，男的女的？” “什么来头啊，居然比第二名多了三十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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