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黑山山寨里,夜色暗沉。
唐齐云在大牛的搀扶下,勉强走到了外头,站在回廊上,看着他的老父亲盘腿坐在前堂的地上,跟前烧着一堆纸钱,那是今日金家的管事送补给的时候送来的。
今日,是潼关的七日。
唐齐云示意大牛搀扶他过去,大牛有些犹豫。
唐齐云低声说着,“没事的,我若是觉得难受,我就不走出来了,你放心,我要好好的,我父亲,还有佑安,还有你,都需要我。我懂的。”
大牛这才扶着唐齐云走过去,然后,动作小心翼翼的扶着唐齐云坐在唐敬奉的身侧。
唐敬奉回过神来,皱眉看了眼唐齐云,抬头对着大牛叹气,“你别什么都顺着他啊。”
大牛憨厚的一笑,摸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去,给我们整点酒来。”唐齐云捏了一下大牛的手,低声说着。
大牛点头,转身去拿酒了。
“今日,金家管事送来的邸报,还有金家三郎的信,你看了没?”唐敬奉叹气一声,转开话题问着。
“看了。”唐齐云的神色有些阴冷,“果然皇室一点都不清白!”
“金家三郎让我写的血书,我当时还有些不明白,如今倒是明白了。他这是让我用哀兵之计啊,让朝堂,让皇上都明白唐家的委屈……哈哈哈,枉费我活了这么一辈子,都搞不明白,原来我唐家是遭人嫉恨了这么久,让人忌惮了这么久。”唐敬奉笑着,声音悲凉。
——他们唐家几代人都埋在了漠州,埋在了沙场,戎马一生,却换得如今被人忌惮嫉恨的下场!
“金家三郎说,佑安也看了,但佑安什么都没有说。”唐齐云低声说着。
唐敬奉神色慢慢的冷凝起来,“他要怎么说?他爹亲手杀了他娘!又灌他毒药!若非有幸遇到金家三郎!他早就死了!”
“父亲,金家三郎说,佑安会有自己的一些作为,让我们不要管他,让佑安去做。而他会给佑安找老师,读书的老师他定好了,是宋鸿儒,至于武技上的,他问我们有何推荐?”
唐敬奉叹气,“金家三郎既然这般说法,就不要阻止佑安了,佑安既然想重组唐门,那就让他去重组唐门吧,你过几天,把唐门的那些东西给佑安送去。宋鸿儒是个不错的,就是性子耿直了些,但是既然金家三郎推荐了,就定然有推荐的理由,我们这一层也不要管了,武技上的师傅,我让唐一去找欧阳老头了。”
唐齐云点头,“今日金家管事提到的,木镇和漠州的一些边境的人家里都收留了一个两个伤患,说很可能是战场上的逃兵……”
唐敬奉摇头,“你觉得是白马军?”
唐齐云低声说着,“我想让大牛和唐二去看看。”
唐敬奉皱起眉头,“会不会有危险?”
“大牛没有上过战场,没人认得他,而且有唐二跟着。”唐齐云说着。
“嗯,也好。”唐敬奉点头,随后低声说着,“待你伤好了,我便要去寻访一些老朋友。”
唐齐云默然点头,他知道,自家老父亲的那些老朋友都是不简单的,而父亲此时去找老朋友,为的自然是重组唐家的力量,唐家的这场灭门血仇,他们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唐敬奉低声喃喃着。
“父亲,我们终会回去的。”唐齐云低声说着。
*****
与此同时的金陵,皇宫,某处宫廷之中。
“……想不到那唐家的老不死,到死了,还能整出那么多把戏!”
“……娘娘,如今唐家已灭了,也算是完成娘娘的心愿了。”
“是这样没错,赵霖也要迎娶我儿了,只是,本来该是大肆操办的婚事,现在却是没办法了,委屈了我儿。”
“哎呦,娘娘,这样也好啊。公主的心愿达成了啊。您也不用总是为公主心疼了。”
“嗯,也是,当初本该是我儿下嫁赵霖的,偏偏瑜妃那个贱人,抢先了一步,居然让皇上下旨赐婚了!该死的!”
“但如今瑜妃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娘娘,再也没有人可以让娘娘生气了。”
“可惜呀,瑜妃的儿子李璟轩还活着,皇上没有下旨查他!真是!都怪那封血书!”
“可是,娘娘啊,如今这个局面已经不错了,唐家灭门,再也没有人可以做哪李璟轩的后盾了……”
而另一处的金殿中——
坐在桌案后的穿着龙袍的男人沉默的盯着眼前的血书,半晌,才看向跪在他跟前的黑衣男子,“你确定,老元帅真的死了?潼关一战中,唐家儿郎一个都没有活着?”
“回皇上的话,没有。”黑衣男人低声说着,但随即又纠结的犹豫的低声开口,“唐家嫡孙唐远之可能活着……”
男人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跪在他跟前的黑衣男人,哑声开口,“你不能确定?”
黑衣男人低声说着,“找不到唐远之的尸首……”
男人站起来,似乎有些兴奋,又似乎有些难过的转了好几圈,才重新坐了回去,看着黑衣男人压低声音说着,“这个事,你必须烂在肚子里!也不要去找!就这样!待过几年……”
黑衣男人恭敬应下。
*****
而此时的潍城,金家,青书苑里,金佑安坐在亭子里,看着漫天星辰。
直至唐七在他跟前跪下。
“可有找到?”
“主子,找到了,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让他去完成第三件事。”唐七低声说着,顿了顿,唐七低声带着些许怒意,“但是,这个人,非要去金陵,说要亲眼看看坟墓……”
“让他去。楚阔是我娘亲的师兄,他虽然一直浪迹江湖,未曾踏入朝堂,但是他到底是前太傅的孙子,他怎会不知道金陵的动荡,他不会做什么的。让他去。”金佑安说着,收回遥看星辰的目光,看向唐七,漆黑色的眼眸沉沉的,仿若一潭死水,“但是,你要提醒他,看够了,那么该做的事情要去做。三年,我只给他三年,他答应的,给我娘亲办的第三件事,必须在三年内完成!”
唐七被自家主子这沉沉的黑色眼眸看得背脊发寒,不敢再看,忙低头恭敬应下。
这时,响起了金竹的声音,“我说啊佑安……你果然没睡!”
金佑安转头看向身后,只着里衣就走出来,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着——俊秀的少年,眉眼困倦,但月下这般走来,却自是不自觉的散发着一股风流肆意。
金佑安挥手示意唐七退下,随后快步走向金竹,皱着眉头,拉着金竹的手就往房间里扯。
“哎?干嘛呢?!”
“你这样会着凉!”
“啊?等等!别扯哎,我靠!”
最后还是被扯进了房间。金竹,“……”
金竹困惑的看着皱眉盯着他的金佑安,“干嘛呢?你生什么气!”
“下次夜里出来,要穿好!”金佑安皱眉说着。这人……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穿着里衣就出来了!
金竹无语的看着金佑安,这佑安……原来是一个老古板吗?他又不是女的,光着赤膊也没啥嘛。
不过,世家出来的子弟,对礼仪重视也是正常,那宋鸿儒有一次就是骂他过于肆意了。
啧!
还好他是生在金家!商户子弟!才不受那些迂腐规矩束缚呢!不过现在跟眼前的小古板辩驳也没用。
“好吧,我记得。”金竹挠头,“那你现在睡觉不?”
金佑安默默越过金竹走向床榻,“睡。”
金竹走过去,看着金佑安脱了外袍,鞋子,解下发髻,然后乖乖的躺好,金竹瞅了瞅,“佑安,你睡里面。”
“我睡外面。”金佑安抬眼看着金竹。
金竹翻了一个白眼,“好吧,我睡里面。”不跟你一个小屁孩计较!
——哼!半夜把你当枕头!桀桀桀桀……
然后……
金佑安微微睁开眼,看着又滚来抱着他,还把被子都踢了的呼噜呼噜睡着人,金佑安默默的拉过被子给他盖上,看着他好一会儿,困意再次袭来,慢慢的闭上眼睛,于是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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