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在我桃林撒野?!”
一声呵斥在屋内炸响。房门随之洞开,沉青的身影疾掠而出。
林惊鹊被要求待在屋内不许出去,她只能贴在门口向外张望。
屋外久久没有人应答。
唯有桃花依旧无知无觉地飘落,轻轻覆盖在那片猩红之上。
“桃花娘娘何故动这么大的气?”
一阵低沉带笑的声音,从桃林深处幽幽传来。
“沉青……许久未见,你还是这般喜欢虚张声势。”
随着话语,一道身影自绯色深处缓慢走出。
来人身形高瘦,肤色苍白如纸,脸上除去赤色眸子外毫无血色。他身穿一袭血红长袍,整个人如同一柄银色匕首刺进血泊中。
他走得不快,甚至称得上从容。所过之处,凡是被他碰过的桃花,全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桃花香气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充满铁锈味道的腐朽气息。
沉青迅速瞥过满地血迹,望向来人时,脸色更白了一分。
她胸腔剧烈起伏,声音因压制愤怒而微微发颤:“血妖王,你给我滚出去!桃林不欢迎你!”
“不欢迎我?”那人倒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他摊开手,语气近乎怜悯:
“你瞧瞧,沉青。这片林子在欢迎我,里里外外里里外外都被我的味道浸透了。你极力保下的,就是这么脆弱不堪,随时都会倒戈的东西。我还是很想跟你做朋友的,给我个机会,把那东西给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会替你继续守着这片林子。”
血妖王一脸笑意,说得旁若无人,沉青被他那副样子气到猛地甩袖:
“你以为所有妖都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一双手伸得这么远,血王殿据此万里也要来祸害桃林,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叫你如此着迷?!”
血妖王但笑不语,唰地一声展开手中那柄骨白色的折扇,掩住下半张脸,只留一双深不见底的赤色眸子。
他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沉青,落在久离身上。
“哦……真是凑巧,没想到狼族族长也在此处……赏花?”
他语调轻佻,带着几分故作的惊讶:“本王如此贸贸然前来,却连份礼物都没带,倒显得我失礼了。望族长和娘娘不要怪罪呀。”
言辞似是恭敬,可那字里行间渗透出来的讥诮,连屋内的林惊鹊都听得真切。
久离尚未开口,伊恒却已然按捺不住,他脸涨得通红,直指着血妖王,怒喝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会不知道?少装蒜!”
他还欲再骂,肩头却忽地一沉。
久离伸手按住他,力道不重,却压住了他所有的躁动。
久离并未看伊恒,也没看血妖王,他垂眸望着地面,语气平缓:“血妖王说笑了。此处乃桃林圣地,我等途经此处并无他意。”
他微微停顿,双眸倏然抬起锁定那道红色身影,语气转沉:“您若是对久离有其他指教,等离了桃林,久离,定然奉陪。”
“好说好说。”血妖王回应得敷衍,他眯起眼睛,视线再度越过久离,最终状似无意地,落在了他们身后那扇敞开的门上。
林惊鹊呼吸一滞。
她同血妖王对视了。
那眼神中没有温度,仅有不加掩饰的探究和**。
并非**,更像是掠食者的贪婪与渴求,将她当成了盘中餐,只需伸手,便能攫取。
她背后沁出一层冷汗,想都没想,立刻抽身向后,脊背撞上门框。
“放肆!”
沉青厉喝,身影横移,隔断了血妖王的视线。
她面若寒霜,掷地有声:“只要我一息尚存,你就休想打桃林的主意。我劝你从哪来回哪去!”
血妖王却低低笑了起来。
他嗒的一声合拢扇子,抬手用扇子顶端对着沉青做了个掀帘子的动作。
“何必动怒呢,娘娘?”他语调轻柔,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沉青的阻挡,直勾勾地望向她身后的屋舍,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你我之间的旧账,不如日后再慢慢算。倒是你屋子里藏的那位小姑娘……让我瞧着,好生眼熟啊。”
他话落,久离的最后一丝克制也崩断了。
他握紧手中长刀,什么桃林圣地,他都不想再管了。只要对方再有动作,他不介意让这个血妖王立刻妖头落地。
沉青也被他的话惊到,冷声回应:“我屋里无论是谁,都与你无关。”
然而血妖王完全无视了这二位的所有反应。
他闭上眼,像是突然一起了什么一般,自顾自道:“哦……我想起来了。她不就是那个背弃了永恒,杀掉她还挖了她心脏的小姑娘吗?你怎么回来了——”
他话没说完,一股浓黑雾气凶猛地从屋内爆发而出,翻涌着呼啸着,直向着血妖王面门扑去。
“哎呀,这就生气了?”血妖王笑了一声,脚尖一点,如鬼魅一般向后飘去。
黑雾眼看着就要将他吞没,他手中折扇一扬,雾气从中间被扑开,向两边散去。
而雾气散开的刹那,后方显露的,是久离近在咫尺的身影!
他根本没法等待。在血妖王开口刺激的瞬间,人便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借着雾气的遮掩直刺而来!
“伊恒!”久离的喝声与倒风同时炸响:“带她走!快!”
不等伊恒做出行动,沉青便先一步来到了林惊鹊面前。
她的手冰凉却异常有力,一把攥住林惊鹊的手腕,语气急迫:“快走小鹊。你现在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林惊鹊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不止。她还没从血妖王方才说的话中回过神。
什么叫,她杀了永恒?
什么叫,她挖了永恒的心脏?
她想询问,可也深知眼下着实不是个好时候。
几个起落,沉青将她带到一片开阔地带,此处除了一棵几近凋零的粗壮桃树外,再没有其他植物。
“这是我的本体。”她语速极快,声音发颤:“没有我的许可,血妖王很难靠近,你待在这里,绝对、绝对不能乱跑!”
林惊鹊望着她的眼睛,其中似乎有担忧,也有一闪而过的痛楚。复杂得让她有些不安
沉青转向紧随而来的伊恒,语气命令:“你看好她。寸步不离!”
伊恒点头,沉青便也不再多言,转身便化作一道绯色流光,冲向她们来时的方向。
周遭暂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隐传来力量碰撞的闷响。林惊鹊背靠着粗糙的树皮,慢慢地滑坐下去。
她垂头,望向自己摊开的双手。
掌心纹路清晰,肌肤温热,跟久离沉青他们,并无什么区别。
可为什么?
她不也是妖吗?
明明久离他们拥有那样的力量,为什么她除了伤口愈合得快一点以外,竟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她只能被拖来拽去,被安置,被保护,在这种危急时刻连站在他们身边都显得如此勉强?
无力感如同藤蔓一般缠住心脏,越收越紧。随之升起的,是一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愤怒。
不是对其他人,而是对她自己。
她死死盯着掌心,想用目光烧穿这层无用的皮肉。
明明……她也是妖啊。
伊恒察觉到她气息不对,走过来轻声安慰:“别怕,林惊鹊。久离很强的,何况桃花娘娘也在,他们联手,血妖王讨不到好。那家伙就是嘴上厉害……”
林惊鹊缓缓抬起头,望向沉青消失的方向。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
“伊恒,血妖王,还有他所说的那些话,你可知道一些内情?”
伊恒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挠挠头,眼神飘忽,语气却很平常:“血妖王那家伙就是个贪心不足的疯子。他曾跟万妖万鬼王拜过把子,在域外横行霸道,不知道欺辱了多少族群……”
“哦?那是你们欺辱的多,还是他们欺辱的多?”
“那当然是我……”
话出口的瞬间,他才反应过来林惊鹊在说什么。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目光难以置信,又立刻升起怒火。
“林惊鹊,你什么意思?你什么话都信是不是?那都是传言,传言!”
“不能什么话都信啊?”林惊鹊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他,竟逼得伊恒后退了半步:“那我该信谁?信你吗,伊恒?”
“看着我,回答我。”她的声音不高,却莫名叫伊恒心慌:“我杀了永恒这件事是真是假?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
“你和久离,还有那个被你口口声声叫作殿下的信河,你们寻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跟这个永恒有关?想替她报仇?”
“还是好奇那颗被挖走的心脏?”
另一边,刀光与血影在桃林中来回碰撞。
妖力震荡,让周围桃花枝纷纷崩断。久离攻势如潮,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血妖王在又一次以毫厘之差旋身躲开久离的斜劈后,身影如同鬼魅窜到一棵桃树树顶。
他衣衫被割裂了几处,略显狼狈,但脸上那令人厌恶的笑意却丝毫未减,反而更添几分戏谑。
他喘息着,语气带笑:
“族长如此拼命,怎么不见你家主子前来助你一臂之力呢?”
“哎哟哟……瞧我这记性。”他轻轻用扇骨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做恍然大悟状:“月亮,好像没了很久了,对吧?”
他眯着眼睛,试图在久离脸上寻找出恼羞成怒的痕迹。
可久离仅仅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盯着他。
“可惜了”血妖王故作惋惜地摇头叹气:“我对毫无反应的猎物毫无兴趣。还是那位小姑娘有趣一些……”
“有趣是吧,”久离缓缓提刀,妖力凝聚在刀刃上,泛起凌厉刺目的光,“我不介意帮帮你,让你觉得连死……都很有趣。”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原地消失。
血妖王瞳孔骤缩,他几乎本能地将骨扇横在胸前,下一秒铛的一声响彻桃林。
他闷哼一声,一大口鲜血自口中吐出。脸上从容在此刻终于消散,他旋身抽开折扇退远几步,黑雾却再度向他扑来。
他再不敢轻敌,身形快速后退。可那团黑雾快速凝结,竟迅速化作一个女人的模样!
“染无?!”在看清那人模样后,血妖王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震惊:“你不是死了吗!”
染无冷笑一声:“那又如何,你也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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