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龙去脉已然清晰,终归是贪心不足,吞食妖丹被恶果反噬了,但换个角度想想,那小乞丐好像又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想填饱肚子罢了。
夙渊心里烧着一股无名火,但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还好间隔时间不长,他往小乞丐胸口灌了些灵力。妖丹感受到了同族力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寻找出口,小乞丐瞬间抽搐不止,手脚乱动不小心打掉了夙渊的面纱。
这小乞丐不知多久没洗过澡了,一身难闻的气味,夙渊皱了皱鼻子,反手将乱动的孩子制住,暗中蓄力,一掌打下去让他将东西吐了出来。
吧嗒一声,一个圆溜溜泛着光芒的珠子掉落在地。
妖全靠这一颗妖丹活着。
倾陌眨眨眼,不禁想,像夙渊这样的大妖,也是将全部身家都寄托到这一颗妖丹上吗?
夙渊拿起妖丹细细端详,在内部隐约看到了骷髅印的样子,对另一小乞丐问道:“你可还记得给你们妖丹那人的长相?”
对方虽然不哭了,但抽噎话也说不利索,倾陌一巴掌拍在了他头上,“麻溜点,问你话呢!”
“呜呜……记,记不清了……他的脸,很模糊……”
“废物。”
说话间,昏迷的小乞丐也已醒了,小乞丐见弟弟终于苏醒,不顾一切扑过去抱住,“弟弟!”
回忆起先前的事情,弟弟嗷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我好难受呀,差点就死了呜呜呜……!”
夙渊拍拍尘土站起身,罕见板着一张脸,“你可知道你吞下去的珠子是妖丹?今日若不是遇到本君,性命就保不住了。”
自吞丹后,小乞丐便有所感觉,方才更是在生死的边缘徘徊,生命快速流逝,他吓得脸色煞白,嗫嚅道:“我……我不知道,那个人说吃下去就不用饿肚子,我太饿了,才……”
他自知有愧,明白再多解释也是徒劳,默默低下了头。
“罢了,不知者无罪,何况你也是受害者。”夙渊没再为难。
他想知道昨日那人的长相,但小乞丐弟弟抓耳挠腮回想了半天,最后只得出了和哥哥一样的结论——脸是模糊不清的。
倾陌突然开口,“那人腿脚如何,走路可还利索?”
经他这么一说,小乞丐弟弟仿若打破了一层回忆壁垒,“我记得他走路很慢,站了好久才到我面前,穿得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施舍了钱财。”
夙渊拿出钱袋,将身上所带的银子都交给了两个小乞丐,“这些钱你们拿着,足够生活到长大成人,然后去找一份好工,自食其力。”
乞丐兄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双目放光。
夙渊继续道:“本君不图报答,幻灵司即将驻地,只要你们答应一件事——善待妖类。”
弟弟忙不迭点头,实则根本听进去他说了什么,抱着沉甸甸的钱袋便开始幻想往后的大鱼大肉。
“唉……走吧?”看样子事情已经解决了,倾陌受不了这里的臭味,拉着夙渊走。
说来可笑,他儿时也是在街边要饭为生的,如今发达了却只有两个字——忘本。
夙渊衣袖被拽脏了一块,自己倒是没多在意,倾陌先嫌弃上了。
“不碍事,回去换了就好。”他有些苍白无力,出了巷子,脚下越发不稳,幸亏倾陌及时扶了一把,不然这张绝色容颜便要磕在地上。
“夙渊!没事吧?”
他借着倾陌的力道将将站稳,垂首看不清那双眸子的情绪,摊开骨节分明的手掌,有些颤抖。
因攥得太用力,妖丹在素白的掌心留下了一圈红痕。
夙渊是很护短的,尤其将妖族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这颗妖丹明摆着告诉他,已经有一个妖失去了生命。
妖丹有血骷髅的迹象,倾陌握着他的手轻轻合上,有些笨拙安慰道:“我们会为他报仇的。”
夙渊仍垂着头,倾陌只看见一道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最后隐没在了衣襟中。
他莫名一阵揪心,张开双臂抱住了夙渊。
对方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旋即放松回抱了过去,“倾陌,谢谢……”
倾陌失笑,却没有将人推开,“我都听烦了。”
两个大男人当街搂搂抱抱,过路人都觉得他们关系有点什么,但倾陌行得端做得正,又因知悉夙渊已有心上人了,他们也只是同僚,完全没往那一方面考虑。
事后回忆起来,他方觉察自己是没有心的,鬼煞成形那刻起他便吃掉了自己的心脏,也不知为何那时会那么难过。
夙渊将江鸿找了过来,下令严查妖丹之事,可怜幻灵司刚一进入赤洲,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忙得脚不沾地。
二人刚回到城主府,便见着一群侍卫手忙脚乱围在一处,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映非又闯祸了。”倾陌肯定道。
但事实并非如此,昙朝见到他后冲了过来,“主上!我们带来的妖兽有异常,控制不住肆意伤人!”
“什么——?!”
这锅竟落到了自己头上,他可不背,推搡着夙渊过去解决,“快去快去,那不是我带来的,是你带来的!”
“你用他赶路的时候可没这般生疏。”
玩笑归玩笑,夙渊也没打算推卸责任,守卫们自行让出来一条道路。
越之秋有事不在府中,那一边白映非应对这妖兽已有些吃力了,对方力道蛮横,他长剑几次险些脱手。
对峙僵持下,四周忽刮起一阵风雪。
夙渊十指翻飞结出一道咒印,皑皑白雪似有生命般汇集,化作屏障将妖兽牢牢困住,任凭如何冲撞也无法突破这看似脆弱的雪层。
雪花疗愈了白映非打斗中留下的伤痕,他见二人前来,扔下长剑,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们终于回来了——!”
“没出息,这么点儿麻烦都搞不定。”虽然倾陌没帮任何忙,但不妨碍贬低他人。
“我根本没对付过几只妖兽,哪知道这么难缠。”白映非抹去额头上的汗珠,“你们刚走没多久,这妖兽便突然从休息的地方冲了出来,跟疯了似的见谁咬谁,我院墙都被它撞了个大窟窿!”
啪嗒一声,毁坏的墙面掉落一块砖石,似是证实他的话。
“它向来乖顺,从不无故袭击旁人,一定有什么问题。”夙渊将风雪拢回掌中,转身去观察被他困住的妖兽。
这家伙鬓毛旺盛,整张脸都毛茸茸的,却面露凶相跟可爱不再搭边,眼眸也不再清明,冒着汩汩黑气。
不出所料,夙渊在其厚重毛发下发现了一只血骷髅。
屏障虽然暂且困住了妖兽,但它并未停止反抗不断撞击,随着它凶猛的动作,夹在鬓毛里藏着的花瓣飘落。
指尖微动,夙渊将花瓣勾了入手中,凝眸沉思。
“——小心!”
倾陌大喊,瞳孔骤缩。
耳边传来脆响,众人还是低估了妖兽的反抗能力,它携着黑雾将屏障侵蚀破碎,风雪席卷而出。
夙渊下意识抬袖抵挡,突然一个物什从袖中吹落,同一时间妖兽露出爪牙向他袭来。
倾陌瞳孔颤动,倒映出了血色。
他很清楚,这一击夙渊是能躲过去的,但对方不知为何,俯身去护地上那不知名物件。
耳旁是撕心裂肺的兽吼,半截衣袖浸透了血迹,夙渊一只胳膊撑着地面,护到怀里的白玉染了鲜红,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倒下的最后一眼,他看到了爱人奔来的身影。
…
苦涩难咽的药汁溅起,那人抓了破碎的瓷碗片,死死抵在自己的命脉。
“你们都一样,不过是想囚禁我罢了!”尖锐的瓷片穿过层层包扎好的绷带,抵进脆弱的皮肉中。
夙渊看得心慌,生怕他一用力就要了自己的命,他缓步退后,安抚情绪道:“你小心些别伤了自己,我将你留下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对方仿若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一样,他攥紧了手中的瓷片,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如果不是你,我怎会落得这种境地?!!这几年我活得猪狗不如!全部都是拜你所赐!!你和那些人一点区别都没有!!!”
本就未愈合好的伤口,因为主人的情绪激动再次崩裂开来,血水泪水流了满脸。
他一股脑将这些年的不满与冤屈全部发泄了出来,那双苍白干裂的唇都在因生气而颤抖着。
“你只是太累,睡一觉就好了,等你睡醒——”
夙渊说着,闪身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瓷片。
威胁性命的利器被夺走,那人发疯般地对着他拳打脚踢,然而他只是任由失控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说什么都不放开……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夙渊在睡梦中流下两行清泪。
倾陌双手捧着脸颊坐在床前,旁边矮柜上放着夙渊用身体护来的白玉镯。
他伸出手指戳戳夙渊的脸,“对不起谁呢?又梦到什么了?”
只见对方动了动,头歪到一侧,泪水浸湿了软枕,苍白的嘴唇张合,呢喃不清道:“倾陌,对不起……”
倾陌:呸!
除了谢谢对不起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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