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音平时看着傻,却是实打实跟在夙渊身边历经世面的,办事还算稳妥,从未出现过什么大差错,否则夙渊也不会放心将妖宫交给她。
且以夙渊对她的了解,这丫头很是惜命,遇到危险定要留条后路,绝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将人抱到榻上盖好被子,少女宛如沉睡的模样让人揪心。
夙渊垂着头,碎发掩盖了神情,对待生离死别,他总要比常人多几分恐惧的。
因为经历过,那种痛楚已刻入骨髓。
倾陌破门而入,带来不知算不算得上的好消息,“只是魂体暂离,沉音的魂魄在别的地方,我们要去将她找回来。”
六界偌大,要在其中找寻一个魂魄谈何容易。
然而夙渊心底已隐约有了答案。
“我知道她在哪。”
…
雾团翻滚,遮挡了前方道路,倾陌刚停下脚步,听见枯枝断裂声,余光里突然掠过一道黑影,他紧攥琴弦戒备,“滚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回应他的是无边寂静。
为了救回沉音,夙渊和他来到了与沉音初遇的村庄,岂料二人前脚刚踏进来,四周便起了浓雾,雾中不时闪过鬼祟的黑影,迫使他们分开。
倾陌警惕地停留在原地,这时背后气流悄无声息带着浓雾翻涌,一只苍白的手从中蓦然伸出,搭在了肩上。
锋利的弦丝刹那间缠绕,只要稍一用力,便可将这只手绞得血肉模糊。
“倾陌,是我。”熟悉的声音及时出现,阻止了琴弦收紧。
挥散眼前的雾,倾陌看到了夙渊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夙渊!终于找到你了!”
他低头解开琴弦,心里一阵后怕,“下次先出声,你的手差一点就废了。”
鬼煞出手不留情,招招致命,琴弦缠得十分紧,纵使及时卸了力道,还是在夙渊手腕留下了错杂的血痕。
夙渊不以为意,垂手用衣袖盖住伤痕,倒也没想到他放松警惕这么快,“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夙渊,不怕我是这雾里的什么东西冒充的?”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似是给倾陌指了条明路,他将手举到夙渊胸前,挑眉示意。
对方一瞬便明了,却故意动作慢吞吞逗他,也抬起手拖到他手心的那一面。
在倾陌凌厉的目光下,他将将停留了一寸距离。
倘若这么碰上去,这只手真的会立刻被七绝弦绞成肉酱。
夙渊抬眸看向倾陌笑了笑,指尖一转改变了方向,搭上他的手背缓缓将四指拢入掌中。
倾陌倏然松了口气。
这是他们约定的一个暗号,从手背抓住对方四指。
既然确定了身份,为以防万一,夙渊也没再松手,“心安了?这迷雾诡谲,我们不能再走散,你先跟我来。”
“哦。”倾陌应了一声,听话由他牵着手往前。
夙渊的掌心微凉,和他这消耗不完活力似的火炉紧贴着,倒也真捂热了几分。
只是方才自己颇有点被戏耍了的意味,他低头打量着夙渊牵他的那只手,灵机一动生出个坏心思。
“咳!夙渊,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愿闻其详。”夙渊没想到这时候倾陌还有心思跟他讲故事,不禁产生了好奇。
“是这样,传说有对人人羡煞的神仙眷侣,在某日误闯入了一片森林,日落之后这片森林便弥漫的浓雾。那二人害怕走散,男子便抓紧了女子的手走在前面探路,终于黑夜过去,迷雾消失,他们迎来了第二日的朝阳,可正当那男子庆幸时,他牵着爱人的手回头一看……”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夙渊在一间破落的木屋前停住了脚步。
后者似是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晃了晃倾陌的手,接话道:“发现他的爱人只剩下一条胳膊了。”
“你怎么知道?”没吓到他,倾陌很不爽。
木屋房门破旧,轻轻一推便窸窸窣窣往下掉碎屑,开门迎面而来更是呛人的灰尘,夙渊捂住口鼻,声音沉闷道:“他也拿这个故事吓过我,可惜第一次就没成功。”
倾陌轻嗤,“你一点儿情趣都没有。”
“这是沉音的家。”夙渊关好那仅供观赏作用的门,指尖结印默默加固了一层结界。
倾陌打量着四周,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结满了蛛网,可谓是家徒四壁,“看起来像人住的地方,她的原形不是鸟吗?”
夙渊沉默片刻,“是外面那棵树,但这间屋子久无人居住,她便将其据为己有了。”
倾陌乐得强取豪夺,“丫头随我,有出息!”
世界破破破烂,小猫缝缝补补。夙渊刚修补好大门擦净桌椅,接着又发现雾气从窗缝中渗透进来,以免那些奇怪的东西跟随闯入,他只得继续布加结界。
相比起无所事事托腮发呆的倾陌,米糕可谓十分勤劳了。
倾陌抬手打了个哈欠,目光不自觉跟随夙渊移动。认真干活的猫咪最有魅力,妖君当然也不例外。
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张俊美容颜,竟开始浮想联翩起来。
倾陌爱美,同样也欣赏美人,这点从他每天喜欢“对镜自怜”便能看得出。夙渊是个标致的美人坯子,且是越发耐看,唯独遗憾他们同样在灵曜宫,否则倾陌应当见他第一面时便上去交朋友了。
许是与人熟络,他最近对夙渊的欣赏一发不可收拾。
另一旁,夙渊谨慎布好结界,回头就撞上了倾陌炽热不加掩饰的目光。
他不声不响坐到他对面,“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没有。”倾陌生出一丝偷看被发现的窘迫,如实道:“谁叫你好看呢。”
他夸人的时候可不多见,但夙渊爱听,唇边浮现笑意,“真难得能入你的眼,莫不是你喜欢我?”
这话夙渊带着些玩笑的意思讲出来,却也藏着私心试探对方的态度。
倾陌明显一愣,先前的窘迫感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疑问。
他是真的不太明白,“……同僚?你会喜欢同僚吗?”
夙渊倒没预料他症结所在,原本暧昧的气氛瞬间转变为正经探讨,“有何不妥?虽然没有过,但我觉得同僚身份并不妨碍有情之人。”
“那可是同僚啊!”倾陌拍桌站起,振振有辞道:“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工作天天都要见!我不能晚上睡觉还对着这么一张脸!”
光是想想就很可怕,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抱住弱小可怜的自己。
“这……”夙渊抽了抽唇角,完全没朝这个方向想过。
或许他该辞职卸任了。
倾陌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摆手道:“算了,跟你说不太明白,毕竟你兄长就是你上司。”
确实说不明白。
这次试探没有什么收获,但倾陌却意识到,他对夙渊好像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过被同僚这层身份阻挡了,才没有那么明显。
若是……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人家有心上人!
他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声音那叫一个清脆。
夙渊怔住,“倾陌……?”
用劲儿过了,脸确实疼好在没留下什么痕迹,倾陌龇牙咧嘴揉着脸颊,“我脑子有些迷糊,清醒清醒。”
夙渊眯起眸子,眼底闪过一丝狐疑,起身缓慢靠近,“想清醒?我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
“你……你要干什么?”看着对方脸越贴越近,倾陌莫名泛起了红晕,自己不曾注意到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夙渊温柔的笑容夹杂着不怀好意的情绪,双手按在他肩头,指尖划过柔软的衣料,在他错愕的眼神中脱落了他外衫。
一股冷意袭来,倾陌打了个激灵,头脑瞬间清明了许些。
直至夙渊偷笑着将自己的衣裳披在了身上,他才意识到上当了。
这肥猫刚才是不是色诱来着?!
“把衣服还给我!”倾陌涨红了脸,只不过这次是被气得。
夙渊装模作样抵着拳头咳嗽,声音虚弱,“太冷了,左右你也不怕冻,先凉快着吧。”
“……活该你被人甩了!”
关心做不到就算了,病秧子怕不是还要人家伺候。
…
天色蒙蒙初亮,那诡异的雾气消散了,村庄静谧异常,路上村民相遇也不交谈,偶尔只传来走路的脚步声。
倾陌枕着双臂趴在桌上睡了一觉,迷糊睁眼便瞧见了对面的夙渊,正阖眸小憩,肩头披着的还是他昨夜没能抢回的外衫。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嗓音带着沙哑小声唤道:“夙渊……”
后者仍闭着眼睫,未有回应。
“睡着了?”倾陌歪着脑袋探过去瞧,这病猫睡着了还能坐得这么端正。
夙渊一手撑着额头,纤长的眼睫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顺着他合眼前的方向看去,倾陌才发现他另一只胳膊下面似是压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本书,他使劲伸长了脖子,依稀只看见秀气的字迹——四月……
不待继续往下看,一只手忽然托住了他的下巴将他脑袋推了回去。
夙渊睁开眼睛,合上卷簿收好,淡淡道:“大早上你这是练的哪门子功法?或是想看我大可光明正大地看。”
倾陌额角突突直跳,近来对方总是能轻而易举煽起他的怒火,一字一句软绵绵威胁道:“我要拔光的你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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