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煞府的伙食向来不错,越之秋住在这里,专心挽回因自己造成的破碎感情,每天给白映非寄过去一封信件,虽都得不到回应,可潜意识感觉对方应当是原谅他了。
除了写信,他闲来无事就是去逗弄那几只九尾狐,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这天,越之秋将阿诗和那鲛人逗得面红耳赤,刚回房休息,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待追究来者是谁,木门忽地被一脚踹开。
倾陌红着眼眶冲进来一把攥住他的衣襟,声音失控道:“带我去巫族!快点!!”
越之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吼得发懵,夙渊追着人姗姗来迟,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倾陌怀里紧紧护着的那样东西。
那是个透光的琉璃,轻纱似的材质在暗处还保持着流光溢彩,越之秋心里咯噔一下,这玩意是用来养魂的,琉璃发光便证明里面放着一个魂魄。
究竟是谁,能让鬼煞如此失态。
什么原因越之秋来不及多想,后面他被倾陌半拖半拽了出去,扬言今天之内找不到巫族,那巫族便要少一个大祭司。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加之他确实欠倾陌一个人情,越之秋没犹豫将巫族卖了出去,“倾陌,你先别激动,我带你去。”
“但是……”他在夙渊的帮助下从倾陌手中挣脱出来,“但是我当初离家惹怒了长老,怕是她老人家还没消气,带你进去容易,后面的事情就帮不上忙了。”
倾陌的意图只有一个,他想要重新制作一个巫偶,只有云蘅雪有这个能力帮他。
“没关系……”倾陌无措注视着怀中的魂魄,神情恍惚,转瞬眸子里划过狠毒之色,“我能逼得了她一次,就能逼她第二次!”
正如越之秋所言,他的名声在巫族也不太好,倾陌和夙渊遮掩容貌还未暴露身份,入口处的守卫便是一顿冷嘲热讽。
“这不是我们为情私奔的大祭司吗?怎么小情人不要你了,现在知道回家躲着?”
“就是,自己回来也就罢了,怎的还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那人边说边打量起他身后的二人。
今日值守的都是云蘅雪的亲传弟子,在巫族横行霸道惯了,大家一般不敢招惹,对大祭司之位甚是眼红,这才不给越之秋好脸色。
倾陌没耐心跟他们浪费时间,揭下面纱冷声道:“你说谁是不三不四的人?”
守卫看见他的真容,顿时大惊失色,指着他大喊,“鬼……鬼煞——!”
“越之秋你敢把鬼煞带来巫族,不怕长老怪罪吗?!”
几人吓得屁滚尿流就要跑回去报信,越之秋迅速用灵力控制藤蔓,将人吊在半空中捆了个结实,尤其堵住了那张嘴。
“长老收你们为徒,你们却不知潜心修炼,只知作威作福!如今可知大祭司之位为何不是你们的了?”
按照以往,倾陌肯定要再对这几人吓唬一番,可眼下惦记着昙朝,心急如焚,也没了玩闹的心思。
“多谢。”他对越之秋微微颔首,步伐匆忙进了巫族找寻云蘅雪。
越之秋叫住夙渊,“里面我就不进去了,长老见到我只会更生气,她现在应当在祭坛,你们好生与她商量……不成问题的。”
云蘅雪嘴硬心软,不管什么人误闯入巫族,她嘴上说着要将人炼成巫偶,不还都是不伤分毫送了出去。
夙渊心知肚明,她对他人的宽容,无法施及鬼煞。
但他还是没拂了越之秋的面子,点头道:“知道了,多谢。”
巫族有很多个祭坛,倾陌摸清了云蘅雪的习性,轻车熟路,找到了她最经常待的那一个。
当年肆意破坏,隐藏不深的祭坛都炸了,若不是天道及时出手,云蘅雪这里也不能幸免于难。
巫族都认得倾陌,个个脸上写满了恐惧,然而今日不知怎的,恐惧过后眼前一阵飘雪,深感疲惫,接着失去了意识。
夙渊见一个迷晕一个,只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他注视着走在前面的那道背影,忽然有些害怕,倘若昙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倾陌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巫族深得天道偏爱,自云蘅雪接任长老后这种偏爱就表现得更加明显了,这也是她追随天道数千年的理由。
她是巫族当中活得最久的,岁月没能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如瀑般的青丝下少女容貌依旧动人。
似有预兆般,云蘅雪心绪总有不宁,她端坐祭坛中央打坐,当意识到有人未经通报擅闯后才清楚这不安的来源。
纤长眼睫微微颤动,她睁开眼睛,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鬼……煞……”
倾陌挫灭了一身嚣张气焰,颇为失魂落魄,将昙朝的魂魄递到她眼前,“我来求你。”
云蘅雪起身,表面平静怒火呼之欲出,“怎么又是他?”
为了这个魂魄,当年巫族惨死了多少族人?!
倾陌知她有怨,不肯轻易帮自己,于是捧着昙朝的魂魄,双膝跪在了她面前。
“我求求你,有多少怨恨尽管朝我发泄,只要能为他再做一个偶身……”
这是倾陌第二次低声下气求人,第一次,也是求的她。
云蘅雪压低眉头,“若我不呢?”
倾陌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是这般结局,将魂魄安置妥帖后缓缓抬头,哑着嗓子轻声道:“那我就只能像上次一样……一刻钟杀一个,直到你同意为止。”
话落,七绝弦捆了两个昏迷的巫族进来,锋利的弦丝勒在脖颈上,是生是死只在一念之间。
鬼煞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似曾相识的场面,云蘅雪气血翻滚,忆及当年。
狼狈落魄的青年带来了二十三具含冤而死的尸体,若不及时毁坏,这些怨魂极有可能化成与他一样的煞。她为了巫族利益着想,下令将这些尸身摧毁,企图一些微薄小利打发了青年,然而令人没想到,这表面看着窝囊的青年里子住着一头疯犬,只用了半日就将巫族闹了个翻天覆地。
她知道倾陌敢说,那就一定敢做。
倾陌笑起来比哭难看,分明还跪着,但已威胁上了巫族子民性命,“你想好了没有?”
云蘅雪不敢激怒他,深吸一口气劝解道:“鬼煞,你既已有灵曜宫神职在身,还要胡作非为,被尊主知道了要如何解释?”
“事后我自会到尊主那里领罚,你的任务只是救他。”
脆弱的皮肤勒出一道浅浅血痕,云蘅雪不忍面对族人丧命,小心翼翼拖延时间,后背早已紧张到冷汗直冒。
倾陌看穿了她的心思,将脑袋一歪,残忍之色爬上眼瞳,冷哼道:“你还是不长记性,以后有得是时间到你族人坟前忏悔!”
他用力缩紧了琴弦,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却没有到来。
夙渊从身后拥住了他,将手掌牢牢捂在掌心。
“你放开!”倾陌反应激烈,对他拳打脚踢,但夙渊说什么也没有放松力道。
“倾陌!倾陌你听我说。”他费力将人制住,在耳边低声细语解释,“兄长这就过来,昙朝会没事的,我陪你去找地方休息……你要相信兄长。”
所有逞强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倾陌转身趴在他肩上放声大哭,似要将此生的委屈与不甘宣泄出来。
他又怎是天生劣性,不过被这尘世伤透了,孤立无援,才不得已用尖刺做伪装。
其实他和夙渊实力不相上下,谁也制不住谁,之所以没有全力抵抗,许是也在希冀那一点近乎渺茫的偏爱吧。
倾陌哭累了,就着夙渊的怀抱睡了过去。
后者小心为他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再回首明烛已经来了,与云蘅雪在远处争吵。
“灭煞也是您亲口所说,上次就把他带去了灵曜宫,那我巫族子民那么多条性命又算得上什么?!”
当初分明是云蘅雪自作主张才激发了倾陌的怨气,明烛脸上看不出喜怒,就事论事:“你知道吾说的灭煞并非此意。”
“尊主,他可是鬼煞!”
云蘅雪指着远处熟睡那人,语气像是个受委屈的普通女孩在撒气,“留着他要祸害多少性命!您难道就不能为那些被他残害过的生灵想想吗?”
天道不灭鬼煞留着他也就算了,三番五次逼自己救鬼煞的人,巫族地位甚高从无人招惹,至今只在鬼煞手里吃过亏,她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岂料素来放纵的天道这次不再偏向她了,直言道:“吾也有感情,做不到绝对公平。”
“可是……!”
蓦地,云蘅雪噤了声。
她好像认识到了什么,原来她在天道心里的位置从来都不是想的那样。
天道风度不凡却冷情冷性,要说偏袒,最明显的就在巫族身上了。云蘅雪作为长老自然跟着有所受益,与众不同的对待,造就了那份敬仰所滋生的爱慕之情。
明烛很早就察觉到了她那点小心思,借此也好断了念想。
“云蘅雪,你口口声声说吾没有为那些被残害的生灵着想,那当初吾偏私巫族又有多少生灵遭遇了不公,你可有替他们鸣冤?”
云蘅雪哑口无言,他们都是自私的,一件事只有当威胁到自身利益时才会站出来鸣不平,而当身处获利者这一方,当然不在乎他人的遭遇。
“倾陌是吾的家人,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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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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