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惨叫、哀嚎……
血红的花瓣片片自半空洒落，绝望的氛围充斥着每一处角落。
但凡接触入梦的妖都受到了血骷髅影响，失去理智陷入癫狂，辨认不出曾经的同伴，满脑子只有破坏与毁灭。
“鬼煞！还不束手就擒！”
守卫手持利刃将罪魁祸首包围起来，倾陌慢吞吞歪了歪脑袋，轻松惬意，“凭你们几个，能打得过我？”
妖界一团混乱，唯剩不多的兵力还要分出一半将武器指向失去理智的族人，对上鬼煞，他们根本没有把握。
但守住身后妖宫，容不得他们退缩。
夙渊缩在倾陌怀中，外面发生的一切他都听见了，他数次抬起爪子，都没有勇气伸出去，只能轻轻搭在倾陌的胸口。
倘若他不决定一起和倾陌去天澜，那么今日对面兵刃相向的，就会是自己。
想到这里夙渊的心抽疼。
这些后果兄长在他做决定之前就已经讲过了，要得长久安宁，牺牲在所难免，况且对方保证不会让妖界出事。
面对守卫，倾陌都不用出手，只消一把花瓣便能叫他们安静了。
最后一道防守溃败，妖兽闯入妖宫肆意破坏，沉音拖着沉重的步伐，眸子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大家都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她踉跄着走到外面，倾陌手里的那一把花瓣只觉刺眼，“鬼煞大人……”
沉音刚听闻灵曜宫的消息，上一秒还坚定相信倾陌是被冤枉的，下一刻灾难便席卷了家园。
倾陌为什么变成这样？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倾陌。
“……”
倾陌腾空跃下，落到沉音面前。
后者眼睫缓慢眨动，平静地像是跌落深渊后濒死前的绝望，“……你要杀我吗？”
“不会。”倾陌像往常一样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附在耳边低声道：“睡一觉吧，醒来就好了……”
那声音似有魔力般，沉音不受控闭上眼睛，陷入黑暗之前，一只巨大的血骷髅印在脑海。
可她心如死水，恨都恨不起来。
眼下所做的一切，已足够和天澜交差了，倾陌见好就收，赶在灵曜宫神使前来捉拿之前逃走。
站在一望无际的海岸边，心头如天边阴云蒙上一层阴霾，为了得到天澜的信任，这一步是必不可少的。
这时夙渊终于肯从衣襟里爬出来，他仰头望向倾陌，“你早就做好和我打架的准备了？”
指尖轻触软软的茸毛，倾陌笑容苦涩，“我之前还在想你会不会打我呢。”
“……舍不得。”
“那你就舍得妖界了？”
即便知道都是逢场作戏，妖族子民那绝望的哭喊声传来时，夙渊却连睁眼看的勇气都没有。
他做不到……在那一瞬闪过的千千往往个因果当中，会有某一个世界，他和倾陌变成了仇人吗？
好在那些可能，都被他执意跟随来打破了。
倾陌纵身入海，波浪顺从让开一条通道，楚子衿和一华还没能制服那头凶兽。
短短半天时间，妖界元气大伤，天澜看倾陌的欣赏更加重了几分，“鬼煞，你做的很好，但是他们两个快不行了。”
只见一华实在打不动，借力挂在笼子顶端，鱼鳞都变得黯淡无光，尾鳍也被咬掉了半块。倒是楚子衿不甘丢脸，还在奋力抵抗，身体上布满了惨不忍睹的伤痕，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倾陌一声轻嗤，扔了花梗，“我不到一天时间就干完了他们十年的活，留着这种废物有什么用？”
天澜点着指尖道：“等你干体力活的时候就知道了。”
啧，那还是留着吧，当壮丁也行啊。
琴弦自袖中飞了出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断笼门将两个血人捞了出来。
倾陌故意把他们用力摔到地上，一人踹了一脚，“还不快点爬起来给老子道喜！”
楚子衿撑着的最后一丝力气消耗殆尽，温思锦远望过来想要搀扶，却被倾陌一眼瞪了回去，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半步。
他抬起下巴蔑视，“在战场上倒下可没情人扶你起来。”
楚子衿趴在地上冷笑，“鬼煞……算你有本事！”
“没点眼力劲儿，怪不得当初人家不买回去！”
“你……！”楚子衿被他气到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就这么过去了。
末了他不甘心，也揭倾陌的伤疤，“夙渊呢？你在妖界闹了那么久，他没出来和你玩玩？”
倾陌浑然不在意，“那只病猫上次被我气吐血，估计还躺家里吧，你要是想他大可去他家看看。”
刺出去的尖刀终究又扎回了自己的血肉里，楚子衿愤愤合眼，终于闭口不言。
当年黑猫长大后其实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自己的同胞兄弟，他饥一顿饱一顿在外流浪，不止一次看见被养得油光水滑的白猫出门玩闹。终于有一天，他鼓起勇气想要上前相认，不求那户人家连他一起收养，只求给顿饭吃便可。然而那白猫脾性顽劣，是这一片地域的猫老大，看见瘦骨嶙峋的黑猫并没有认出是自己的亲人，非但不让其靠近，还指挥着其他猫儿上去欺负他。
楚子衿的腿，就是那时断掉的。
在他旁边，一华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他看向倾陌的眼神更加赤.裸，“好狠辣的蛇蝎美人，我喜欢……”
夙渊听罢立马探出脑袋，拿小毛球那毫无威慑力的大眼睛盯着一华。
“嘤嘤！”
“听见没，小毛球骂你呢。”倾陌对着一华的脸就是一脚，“鱼丑多作怪，哪来的胆子妄想跟老子上.床！”
岂料一华变态似的抱住了他的脚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倾陌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比那夙渊强多……啊呀！啊——！”
“这位姑娘，你先把下边的东西长出来再说吧！”
眼不见心不烦，倾陌赶忙将人踹得远远的，生怕再给夙渊气出什么病来。
“好了好了……”天澜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出来打圆场，“鬼煞你先回去，不是还想要庆功宴吗？就今晚。”
“得嘞！”
倾陌美滋滋揣着毛茸茸回房间去换了身衣服，边捋蝴蝶结边安慰道：“你别听一华瞎说，你最大，谁也没有你的大。”
什么什么啊……张嘴就来！
这是可以说的吗？！
夙渊羞红了脸，即便被毛茸掩盖也看得明显，小声反驳，“你别乱说……”
“乱说？”倾陌不乐意了，“你是承认自己不如那个女装变态了？我可不同……呜！”
夙渊实在受不了捂住他的嘴，“乖！别闹了！”
“嘁！”
倾陌一扭头，半晌又回来盯着白白软软的小东西，直盯得夙渊浑身炸毛。
“你想干嘛？！我告诉你小毛球还小，脑子里不要出现带颜色的东西！”
倾陌摸了摸下巴，奸笑道：“你又不是小毛球。”
不过他是真误会了，他方才想的是夙渊的脸，许些日子没见过了甚是想念，倒没往那方面靠拢。
…
天澜美食不多，美酒却是无数。
倾陌很久没这么痛快喝过，一时贪杯，虽不到醉的程度，脸上却已泛起红晕。
饮酒伤身，夙渊不高兴他这么个喝法，直接钻出来跳到桌上，两只爪子扒拉他的杯子。
“嘤……嘤！”
倾陌明白他的意思，仗着人不敢说话，更加肆无忌惮，调笑道：“哎呀你还小，这东西小孩不能喝。”
说着还扒拉开了他的爪子搓了搓。
夙渊气到跺脚，这会儿怎么就小了！刚才还说我大来着！！
“鬼煞养的这个小崽子倒是有脾气。”楚子衿半个脑袋缠满了绷带，冰冷的目光落在夙渊身上。
倾陌咧嘴笑笑，说话有些醉醺醺的，“他随我，不然出去容易叫人欺负着，万一瘸条腿可就不好看了。”
楚子衿：……积点口德吧你！
“是不是啊小毛球。”倾陌说罢将他举起来蹭蹭又亲了两口。
夙渊一爪子拍他脸上，力道不轻不重，像是挠痒痒一样，然而倾陌不知悔改，抱起酒壶就是喝。
不知是不是天澜的旨意，几位盛装打扮的舞女献艺过后，故意经过倾陌身边时跌倒在他怀中。
呛人的脂粉味扑鼻而来，那女子柔弱无骨，纤纤细手揽着他的肩膀，抹着鲜艳胭脂的唇瓣开合，“奴家陪鬼煞大人饮一杯如何……”
一华眼前一亮，这活我也能干！
倾陌从头到尾都大张着胳膊，极力向夙渊证明自己什么都没干，是这人往上扑的。
“咳咳！那个……”他好心将人家姑娘扶起来，往旁边楚子衿那桌推了推，“我护食，喜欢自己喝，你找那边去吧。”
楚子衿：……呵。
但真正“护食”的那位搁桌上呢。
夙渊歪了歪脑袋，噘嘴静静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倾陌心虚扇了扇手，抄起酒杯继续灌，“……美人是好，但不适合我。”
喝！我让你喝！
夙渊再不将这口气发泄出去，恐怕又要吐血，蓬松的大尾巴在桌上一扫，酒壶杯盏全部倾倒，醇香的酒水浇透了倾陌半身衣裳。
他非但不生气，竟第一时间去检查夙渊身上有没有弄脏。
“我的乖乖，别闹了，我生病事小，你着凉风寒可遭罪。”
楚子衿眯起眼睛，直觉哪里不太对劲，转头问一华，“他从前也这么疼这小崽子？”
后者却捧着一张花痴脸，盯住倾陌胸前湿透的衣衫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是吧，不记得了……他看起来更美味了……”
楚子衿青筋直跳，这个世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倾陌半醉却满身酒气，不得已抱着毛茸茸提前离席。
路上他哼哼着小曲，“米糕助我也，正愁着没理由走呢。”
酒味混着脂粉味，夙渊捏着鼻子，嫌弃道：“洗干净再抱我！”
倾陌无奈摇头，“你怎么真跟小毛球似的。”
明烛为他指过一条明路，万年前封印天澜时用的是一面铜镜做阵眼，只要找到铜镜，便可有再次封印天澜的机会。
这水晶宫他曾有意无意转过，守卫倒是不森严，只是不能确定具体位置，不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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