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安先是去李子时的寝室问他室友这件事,五个男孩子站着都快比顾维安高了,青涩的脸上尚且稚嫩:“老师,我不知道。”
“他平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顾维安的手机在录音,说话间,顾维安推了推眼镜,眼镜下狭长清冷的眼睛带着丝遗憾,“都初三了,马上就是中考,李子时成绩那么好怎么就想不开呢。”
一个寸头男生笑得乖巧:“李子时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很沉默。”
“学霸肯定是把时间全留个学习嘛。”另一个男生接话。
“是啊,他平时都是在学习。”
顾维安在学生面前素来温和亲近,大家就当聊天和他聊起来了,一派知无不言的样子。
晚上楚怀钦知道他“微服私访”后,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不想第二天早上在他刚挂了李子时妈妈的电话,下楼要接她去医院时,江晋同时推开门。
“顾老师,你先看这个。”
“怎么了?”
“刚刚他同学找到了我,给了我一本日记本,你,要不要,看一下?”江晋神情不自然的递给他一本日记本。
上节课江晋刚下课,他的课代表把电脑抱到办公室后,就扭扭捏捏说了几句话,然后递给了他一本日记本。
这是一本奶灰色日记本,封面还有可爱的小熊图案,说真的,还挺不像一个男生的东西。
“江老师,这个顾老师让我整理他的东西时,我在他枕头下面看得的。”
顾维安接过手,感觉这本两厘米厚的日记本仿佛有千斤般重,他的手就不由自主往下坠了刹。
看着江晋的扭捏的神情,顾维安就知道这本日记本里面藏着个惊天大秘密。
「被校园暴力吓人吗,我宁可花儿被路人踩在地上,也不希望被人摘下来」
他一接过日记本,又把本子递给警察。
与其让他知道真相,不如让警察调查真相。
扶桑市第一人民医院。
顾维安到的时候,就看见李子时的妈妈在太阳下面守着了,太阳那么大,人流那么匆挤,连空气里都因为急躁染上几分闷热。
上午九点、十点的医院的工作量是一天中最大,来来往往的人无论穿着护士服还是便衣都行色匆匆,他们忙于救人或求救,怎么会有人注意到这个从农村来的穿着寒酸的矮小妇女。
虽然她提着麻布袋站在医院侧门口四处张望,但是她太矮小了,小的钻到了地底下也没人注意得到。
可能有人注意到她了,也问了她需要什么帮助,但是她最需要的帮助医院已经给不了她了。
这就是李子时的妈妈,说是他的奶奶也无可辩驳。
顾维安看到这一幕后,心里有些酸酸,他把带过来的日记本往身后推了推,才空着手下来了。
和他一起来医院的还有江晋。
好在她什么都不懂,顾维安鼻尖酸酸的,深呼了一口气骗她:“阿姨,今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李子时同学突发心脏病,所以呼吸不上来就……死了。”
顾维安一从车里下来,李子时妈妈就撒开手冲他跑来,紧紧的拽着他的手,如同抓着濒死前最后一根稻草,她仰着头,用那张布满皱纹的脏兮兮的脸看着顾维安,仿佛在看最后的希望:“老师,老师您,您说的是真的?”
“俺儿子怎么会死呢,他昨天还活泼乱跳的在家里面吃俺烤的红薯,俺儿子可健康了,俺儿子还说以后考个好大学,要给我买一套四合院嘞。”
顾维安听到段话后莫名想笑,但他也知道此时笑的话难免要被说后话,他只好面目扭曲的憋着,结果挤出了一个笑着比哭还难看的笑。
李子时妈妈的个子不高,就在他胸口,但拽着他的手的力又格外的大。顾维安低头看着李子时妈妈的脸。
她的眼睛很小,眼角又有鱼尾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面因为装着泪水,所以清澈了一点点,而清澈的这一点点里面,顾维安看见的又是更多的恐惧与……不甘心。
可能因为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吧。
回头看的人并不多,好像在医院门口哭是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情了,但这副“平凡”的场景中却没有常见的医生,只是俩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和一个非常普通的大妈。
“阿姨,我们先去看子时吧。”江晋递给顾维安几张纸巾,顾维安接过纸巾,给李子时妈妈擦干眼泪。
领他们去病床的是一个年轻医生,估摸有一米八左右,虽然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但从身形上也能看出他是个英俊高挺的男人。
“请家属节哀,你们是来接死者的尸体对吧?他的病床在这里,我带你们过去。” 这医生的声音也很好听、很贵气,就像大提琴一样,又性感又低沉。
李子时是从三楼跳下来,但估摸学校也不想放过一丝抢救的机会,就把他连血带肉的送到医院来了。
因为是学校和警方送过来的,所以给他抢救的医生在院里还是比较有权威的,这个年轻俊俏的医生领着顾维安和李子时妈妈去病床,大致说了几句就走了。
“阿姨,你进去吧,我们在外面等你。”
顾维安想着这妈妈应该想单独看看自己的儿子,不料李子时妈妈扯住他的手,突然间厉声喊道:“不,老师,您陪我进去好不好,我我我我怕。”
顾维安有些意外,但想着农村来的妇女思想封建一点,怕这个也正常,就陪她进去。
病房里有三间床,最靠门的那个床上铺着白色的布,里面裹着个人身,显然就是李子时的尸体。
他妈妈又不敢去掀白布,在那里畏畏缩缩的等着顾维安去掀。
顾维安突然问道:“他父亲呢?”
李子时妈妈畏畏缩缩的开口道:“这不,叫他儿子下去陪他了。”
只是这话听着倒有些刺耳。
两个人总得有一个去掀,僵持了好久,顾维安没辙了,只好把白布掀开。
一个一米四左右的男生躺在床上,他身上已经被简单处理过,整体来说还是比较完整的,只可惜鼻子连着左边脸颊那一块肉没了,额头上也被擦掉了一块肉,右边眼睛也瘪了,看上去面目全非,顾维安想估摸他妈妈看着都不认识。
果然是他妈都不认识。
他妈妈本来还气势汹汹的,见着这样子,一下子害怕的塌软在地上,顾维安以为她很难过。
不想这女人居然厉声哭喊:“老师,我真苦啊 ,我儿子就这么走了,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就这么走了,我还没享一天清福呢。”
她边哭边企图抓住顾维安的裤脚,想擦两把眼泪鼻涕。
顾维安没忍住后退了两步。
他算是看懂了,这女人压根不是难过她儿子,而是难过自己。心疼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还没养自己一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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