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安的眼神从眼前的乌桕树挪开,神色黯然地望向前方的绿荫,发呆片刻后继续开口
“原来……道路真的是拥挤的,却又是如此寂寞。”
岳渟渊望着他,赭红色的落叶映入他的眼底,竟透不出一丝光彩,这声音听起来孤寂又清冷,直达岳渟渊的心脏,像一张大网越收越紧,拧得隐隐作痛。
他在图书馆打工的时候看过泰戈尔的诗集,他明白沈槐安的言下之意,他也看到了真正的沈槐安。
温柔和乐于助人不过都是假象,实际上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个缺乏陪伴和需要,而在不断寻找存在感的小孩……仅此而已。
不知是相似的家庭引起的共鸣,还是少年流露出的悲伤让他起了恻隐之心,此刻他的内心只想安慰眼前的人,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深呼吸憋回泛红的眼角和内心的酸胀感,然后拉着嘴角朝他牵强地微笑:“你说了这么多,我什么都不说不是显得我太不够意思了?”
“我亲爸很早就没了,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高一的时候为我找了个继父。”
说话的人在看不见的眼里,闪过几不可觉的恨意,语气轻蔑:“之前那个男人在修车厂上班,还知道赚点钱补贴家用,现在完全就是烂人一个,每天只知道醺酒赌博,我基本当他是一个死人。”
说到这,岳渟渊就没再继续开口,因为沈槐安握住了他的手,岳渟渊几乎没有犹豫就努力回握。
两个少年在乌桕树下彼此缄默,用手心传来的温度相互安抚,明明是秋风扫落叶的萧条景色,他却被橘红的枫叶衬得格外温暖。
手心的温柔融入了悲伤的眼底,于是在这散落乌桕叶片的季节里,受伤的的秋日被炼化了,从此他可能最喜欢的季节就会是秋天了,他想。
回到学校时,两人偷摸爬进围墙。
他对沈槐安交代:“估计秃头李在这附近守着呢!我先爬进去探探风,要是你听到秃头李的声音你就从别的地方进去,装作自己生病去医院了。”
说完他熟练地踩在砖头上翻了进去,果不其然,秃头李就在不远处的操场等他们。
操场是逃课的必经之路,不论这两个小兔崽子从那进来他都能看得见,远远就看见岳渟渊跳下来的李主任内心怒火中烧,这个小兔崽子才刚安分了没几天,又开始给他找麻烦!
看见秃头李,岳渟渊赶忙悄声对墙外的人报信:“秃头李就在操场,你快从别的地方进去,我先把他引走,万一被别的老师抓了,你就说你生病了!”
“诶!!小兔崽子往哪跑!守你一下午了!”
见岳渟渊要跑,李主任抖着自己的小肚子追赶他,两人从操场你追我赶绕到教学楼下时。
岳渟渊停住,气喘吁吁地对追上来的秃头李:“李、李主任、你还挺、挺能追的。”
“臭、臭小子!想当年、我可是、参加过、教工组长跑的!不许再跑了!否则、否则我……”
秃头李说到一半开始大喘气,他在心里嘲笑:就这还教工组长跑呢,怕不是最后一名吧!
又望了望秃头李的后方,空无一人,很好!看来沈槐安应该已经从别的地方进来回班上了。
秃头李觉得今天的岳渟渊说不上来的乖巧,说不让跑就不让跑,现在还乖乖地跟着他去教导主任办公室。
难不成真的是最近洗心革面打算重新做人了?今天出去只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那自己可得好好开导他!然而在他进入办公室以后他的想法就被扼杀在襁褓里了。
不止李主任就连岳渟渊自己进门时都怔住了,他不知道沈槐安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少年一脸泰然自若地站在李主任办公桌前方。
“沈槐安?哦~你是来补假条的吧?听说你下午不在教室,不舒服了吗?”
语气温和,丝毫没有方才对岳渟渊的严苛。
谁料少年站的笔直,语气诚恳地开口:“我是来写检讨的李主任,今天下午我带着六班的岳渟渊同学私自逃课。岳同学以为我生病了,才答应和我一起出去的,没想到我是带着他逃课。”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李主任仿佛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长大茫然的双眼,惊愕的微张唇齿。
岳渟渊觉得窗外的鸟叫声很好地诠释了此刻秃头李的心情,虽然沈槐安的话是没错,但是没想到沈槐安这么讲义气,直接给了秃头李重重一击。
他现下颇有些得意:看吧!年段第一的好学生也会拉人逃课,没想到吧!又感叹沈槐安对他的的兄弟情义真真是日月可鉴!
李主任怀揣着受惊的小心脏,连平时最拿手的唠叨式教育都顾不上了,让两人回教室写三千字的检讨明天上交。
等两人走出办公室后,李主任拨打了学生心理咨询室的电话,颤颤巍巍地对电话里的老师说:“喂?林老师吗?近期高三的任务可能太多了,学生压力大,我建议多开几次心里辅导课。”
“喂教研组吗?明天早上开个大会……对!关于高三学生减压减负的。”
“噗嗤”两人一同回教室的路上,岳渟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沈槐安不解。
“你刚刚看到秃头李的表情了吗?哈哈哈……”
“你刚才一本正经地对着他说‘是我带岳渟渊同学逃课的’哈哈哈……你也太搞笑了吧!”
岳渟渊捧腹憋笑,声音故作深沉,学着沈槐安方才自首的仪态。
沈槐安的眼底也透露出笑意:“可我刚才是认真的。”
“我知道啊!”他擦擦眼角的生理泪水,跳上前挎住沈槐安的脖子:“没想到你这么仗义,以后我们俩就是真兄弟,谁要敢欺负你,我就替你揍他!”
少年和他差了半个头,踮着脚尖努力挎在他的脖子上,左侧的校服被手臂带起,露出细嫩的腰肢。
真白……沈槐安哑然失笑,搂住身旁不安分地挎着自己脖子的人的腰身,顺便把衣角往下带。
回到教室以后,池寒柯马上就凑过来,急切地问道:“你去哪了?我可担心死了!”
“出去给隔壁班小姑娘打了个水回来你人没了,你知不知道刚才班主任问我你去哪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知道……”
沈槐安没有回应默默拿出了方格纸,池寒柯凑过去想看看他在写什么,就见到沈槐安在第一行空了好几格缓缓写上‘检讨书’
池寒柯脑袋里冒起一连串的问号。
“你为什么要写检讨书?”
“下午逃课了。”
“逃课?!”
池寒柯的音调骤然拔高,沈槐安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他才察觉附近的同学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了,急忙压低嗓音:“不是……你怎么就逃课了?”
“因为无聊就想逃了。”
池寒柯惊诧地靠后仰,他的耳朵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一个人逃课啊?”
沈槐安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动笔写字。
“和岳渟渊。”
……
池寒柯陷入无尽的沉默,沈槐安不仅学会逃课了,而且还不是带着他逃课,而是带着一个认识了不到半学期的别班人!
天天给他补习就算了,还带着他出去玩!
内心升起嫉妒的熊熊烈火,池寒柯咬牙切齿地问他:“为什么不带我!我不是你的好兄弟了吗?”
“带你?”写检讨的人发出嗤笑:“年段第101名逃课,我怕明天做升国旗整个操场都是你的检讨声。”
“沈哥,这个是重点吗?我居然不是你的第一选择!这才是重点!”
“你背信弃义,你说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我知道了,我不是了对不对,现在岳渟渊才是!”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渣男!”
“你说什么都对,闭上嘴,打扰我写检讨了!”
池寒柯憋屈地往回挪,心里骂了一万遍沈槐安。
放学以后,池寒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着急回家,见岳渟渊从门口进来连忙挺直身板,俨然一副正宫模样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魅惑主上的狐媚子!
打一进门,岳渟渊就看见他像只斗志昂扬,随时准备战斗的大公鸡一样紧紧盯着他,心中十分困惑,他好像没惹到池寒柯吧?
在脑海里回顾了一下,嗯!没有惹到他,难不成是前两天和他打球的时候,盖了他帽好几次,还怀恨在心?
见沈槐安朝自己走来,偷摸着凑到他耳边:“池寒柯怎么了?”
沈槐安把他拉到远离池寒柯座位的地方,从容开口:“没事,他有点斗鸡眼,在治了。”
“哦。”岳渟渊知道他在开玩笑,于是忍俊不禁地带着怜爱的目光望着池寒柯。
然而落入池寒柯眼里,狐媚子不禁魅惑主上还对他示威,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池寒柯干脆背上书包带着被打入冷宫的悲凉心情,喝了一口汽水:主上好狠的心呐……
走之前又故意在沈槐安面前绕了一圈,他要好好向岳渟渊昭示一下,到底谁才是沈槐安最好的兄弟!
沈槐安并没有搭理他,并对着他说:“你挡到我们俩的光线了。”
再一次被暴击的池寒柯嘴里念叨着:“沈哥你变了!”绝望离去。
“他……精神状态什么的,还好吗?学习压力不大吧?”他看着池寒柯一系列的操作,打趣道。
“嗯,我会和他爸妈提个醒叫他去看看。检讨写完了吗?”
“嗯?没写。”
沈槐安把下午上课写的检讨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他:“我下午上课多写了一份。”
“?”岳渟渊摆手将检讨推回去:“不用了!我自己写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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