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渟渊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将手默默收回去。
打从进来就一直看着他的沈槐安见状轻瞥了一眼徐筠。
徐筠陪着笑默默后退:“抱歉抱歉,失态失态了。”
“没事。”岳渟渊摆手指向一旁的空位:“要不然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在谈判桌上重逢的尴尬和震惊差点令他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他望向陈先生的时候,陈先生的表情非常勉强复杂。
当看到自己的委托律师和对方居然是阔别重逢的好友时,心里百感交集。
一方面觉得他们认识对接下来的谈判可能是好事。
另一方面觉得他们认识在接下来的谈判里岳渟渊会不会偏向对方?
然而从岳渟渊的角度看过去,他能观察到陈先生的脸上大写着三个字‘完蛋了!’
岳渟渊在心里有些无奈,他能理解陈先生的想法,更何况这种方式的重逢的确也不是他想要的。
“沈先生,我们还是先来聊聊正事吧。”岳渟渊收拾好自己心头万千的思绪,讲话题引入正轨。
沈槐安唇角微微向下撇去,似是对于岳渟渊见外的称呼有些不满,随即示意他坐下。
“当然,先聊正事。”沈槐安看向徐筠,徐筠立刻开口。
“岳律师,我们沈总目前的意思是,想要陈先生赔付1.5万元的赔偿金,另外还需要陈先生提供生产侵权商品的生厂商的信息。”
岳渟渊心中了然,原来是想要侵权生厂商的信息。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怀垣身为一个大公司,旗下那么多售卖品牌却单单抓着这个小网店不放,一开始提出起诉的诉讼请求就是如此不合理的金额。
也解释了为什么在起诉过后还授意徐筠一直打陈先生电话询问是否需要庭外和解。
因为从一开始起诉的目的就不仅仅是单纯的赔钱。
恐怕沈槐安公司不止告了陈先生一家网店,而是想将所有生产侵权商品的厂家摸个透,从根源上找问题。
“沈总既然这么直接,那我也直接一点。”知道了对方所求,岳渟渊胸有成竹。
“沈总想要我当事人背后生产侵权商品厂家的信息当然是可以的,但我也有以下几点请求:
第一,陈先生目前无法立刻一次性支付清赔款,所以希望沈总宽限两周的时间,两周内一定会将赔款打入公司的账户。
第二,请贵公司宽限赔付金额,由1.5万元降为1.2万元。”
岳渟渊说完徐筠沉默了一会,看向沈槐安,想要征求沈槐安的意思。
岳渟渊见沈槐安低头沉默不发表意见,又继续补充道:“我事先调查过了,贵公司旗下的这个商品的专利权只花了5000元,我用生产商的信息换取您方3000元的赔付额,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半晌后沈槐安起身朝岳渟渊伸出手:“1.3万元加生产商信息,以及你其他的请求我都认可。”
岳渟渊望向沈槐安伸出的手,思绪却飘到了别处。
那双手他以前握过,握过很多次,以至于到现在岳渟渊都还时刻会想起它为他带来的炙热到心头的温度。
他不知道时隔六年以后再触碰到,是否还会有同样的温度。更不知道六年后在这样的窘况下再握这双手,又是怎样的滋味。
岳渟渊暗吸一口气,将手放了上去,感觉到沈槐安的五指收紧,心中一惊却暗自窃喜,还是暖的,和以前一样……
沈槐安:“先坐会,一会徐筠会草拟好合同,你和这位陈先生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就签个字,我这边就安排撤诉。”
“好。”
会议室里寂静无声,陈先生能感觉到此刻尴尬的氛围,更不敢出声了。
沈槐安一直看着手机打字,估计是在忙,岳渟渊战术性喝咖啡舔了舔唇。
“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槐安打字的手停顿了,他放下手机,看向对面开口的人,嘴角弧度上扬,深沉的黑眸流露出欣悦的光彩。
“回来有小半年了。”
“哦。”岳渟渊低头没再多问。
确认合同签好以后,沈槐安独自送岳渟渊和陈先生一起送到门口,两人都沉默不言。
到了门口岳渟渊做好了心里建设准备开口时,沈槐安率先发声:“渟渊,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岳渟渊突然停住步伐,大脑一片空白,僵硬的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名片后递到他面前。
沈槐安看了一眼他拿出的二维码,朝他会心一笑,嘴角的弧度弯成一轮弦月,拿出手机微信扫码。
岳渟渊上车后脑子才逐渐回神,他拿出手机同意了沈槐安的好友申请,点开沈槐安的头像是一棵树,树上开着白紫色的羽状小花。
好看是挺好看的,但是岳渟渊感到很意外,他并不认为沈槐安沉稳的性格下有这一颗少女心,这显然和他以往的人设不太符合。
难不成过了这么多年沈槐安变了?男大十八变,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岳律师,那个1.3万元,我大概什么时候打给怀垣公司啊。”身侧有人开口,岳渟渊这才想起陈先生还在他车上。
“您别着急,这次1.3万元,不需要您出。”
“啊?”陈先生坐在副驾听到这话,惊讶地叫出声,坐正身位看向岳渟渊。
“一会您把生产商电话给我,我来和他们谈判,我会让他们替您掏出这笔钱。”
“这.......”陈先生有些犹豫,问道,“这能行吗?他们不会愿意的吧。”
“根据您之前给我看的材料,您在这个生产商每年进货其他产品的量大概有五万元,而这件事情您可以算是被他们牵连的受害者。”
“商人最看中的是长远利益,他们会放弃每年都能够得到的五万元甚至更多,还是维护眼前的这一万元呢?”
陈先生被他讲的头头是道,连连点头,在下车时还不断向他道谢。
在外面奔波了一上午,岳渟渊到律所后也有些疲惫,脱了外套就窝在自己的沙发上。
想起沈槐安,他好奇地拿出手机点进沈槐安的朋友圈,想要寻找之前他生活的足迹。
很好,仅三天可见,他合上手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越过了一层又一层的薄雾,薄雾的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在蓝白相间的校服下也掩盖不出他清瘦却直挺的身板,即便是背影岳渟渊一眼也能认得出来。
……那是高中时的沈槐安。
他忍不住走近去瞧,刚认识时的沈槐安身上还带着些稚嫩和些许令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高中时的他一脸淡漠地看着面前坐在围栏墙上准备翻过去的少年,那少年跨坐在围栏墙上眼里有挡不住的明朗笑意。
那是少年时的他,这是他和沈槐安的世界运转的最开始……
“同学,教导主任刚才看见你从课堂上跑出来,让我来把你请回去。”站在墙下的人开口道。
“我都被他看见了,反正抓回去也是罚站,逃出去明天回来也是罚站。”
岳渟渊嬉皮笑脸地对他说:“你是几班的好学生,这么听秃头李的话啊?”
他们的教导主任姓李,由于头上的头发稀疏,所以在学生当中人送外号——秃头李。
沈槐安并没有回话,只见翻墙的男生露出坏笑,叛逆的眉毛也高高扬起。
“你就回去对他说,我在校外有急事,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他老人家负荆请罪。”男生说完就从墙上蹦了下去。
沈槐安心想反正传达任务已经完成了,其他的和自己没关系,未免节外生枝就随他去了。
转身去教务室找教导主任传达了少年的原话。
“胡闹!”果不其然,教导主任气的拍桌而起:“这个岳渟渊又偷跑了!简直是要气死我!”
秃头李呼吸急促,又长叹了一口气摆手让沈槐安先回教室。
到了中午沈槐安和几个朋友一起吃午饭。
“诶,沈哥,上午第三节那会你迟到干嘛去啦!”沈槐安的同桌池寒柯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问道。
“替老李抓人去了。”沈槐安将汤里的葱全挑出来,喝了一口。
“哟!谁能惊动老李,这不得被他念叨死啊。”坐在沈槐安正对面的谢熠开口,语气中带有一丝幸灾乐祸。
池寒柯附和:“对啊!上次我和高三的体育生逃课去打篮球被老李抓到,足足念叨了我一个小时,还让我们写检讨在大庭广众下念。”
“不认识,听老李说好像叫岳渟渊。”
“不是吧!”
“这哥们怎么又被抓啦!”
谢熠和池寒柯同时惊呼。
“你们都认识?”沈槐安对他们突然提高的语调有些不适应,头稍稍偏离着蹙着眉扒了一口饭。
“这哥们八班的,听说之前就经常看他身上挂彩,大家伙都都知道他能打。”
“这不,在去年和隔壁的人打了一架一战成名!直接成为了老师们头疼的存在!”
池寒柯越说越激动,直接把脚翘起来放在椅子上,竖起了大拇指语气十分敬佩地说。
“这哥们牛就牛在经常旷课还能稳坐年段前十,甚至你们两有几次名字都挨着呢,你居然没点印象?”
“池寒柯,这你就不懂了。”谢熠朝他晃了晃食指:“像我们沈哥这种稳居宝座的人,高处不胜寒,从来都不需要care他后面的是谁。”“
“诶,沈哥,你怎么自己走了啊!”
沈槐安起身收拾碗筷:“你们太吵,我吃完了。”
岳渟渊.....在走回教室的路上回想,他好像有点影响了,那张好看的脸他见过。
在去年的春季校门口那条狭窄的巷子里,他以一敌五,真是好威风。
少年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对着其中一个躺在地上的混混说:“好好回去读书吧朋友,就别学电视剧了,我忙得很呐,可没空教你们做人。”
最后他拾起放在地上的书包,轻轻的拍打上面的灰尘,少年转身看到沈槐安后,将食指放到唇上,眼睛里带着一丝狡黠,示意沈槐安保密,然后扬长而去。
“呵”沈槐安莞尔,原来他就是岳渟渊……渊渟岳峙,倒是个好名字。
又想到少年飞扬跋扈的神采,心中嘲讽:就是有些名不符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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