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许雯妤是怀着道歉和弥补的心意盛情邀请,他也不好替沈槐安做主,打算问问他的意见。
“哥。”
“嗯。”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是不是在睡午觉,声音懒散无力。
“我开完庭了,许雯妤说想请我们吃饭,上次你因为她受伤,她说很过意不去。”
“行,你把地址发我。”
岳渟渊等对面的人把电话挂了,扭头对许雯妤说:“他来,让我们直接发定位给他。”
“好。”许雯妤白皙的脸上露出笑意:“我知道有一家刚开的自助餐厅,我把位置发你。”
许雯妤定的自助餐厅离法院不远,就在市区商场三楼,因为是工作日,不用排队便有空位,许雯妤和他面对面刚坐下十分钟。
过道上穿着灰黑色的冲锋衣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高领毛衣的沈槐安,朝他们走来。
他眼前一亮,这身休闲户外装扮实在少见,津津有味地欣赏着。
落座他身边,沈槐安蹙着眉头数落:“怎么穿这么少?”
把才剥好橘子递给他,讨好道:“这不是开庭吗?法院里有供暖就没穿太多。”
男人毫无顾忌,张嘴就着举到面前的橘子吃下去,完全没料到他大胆的举动,岳渟渊耳朵一热,倏地缩回手,试探般看向对面的许雯妤。
暗自腹诽,别人刚离婚,沈槐安怎么能当面刺激别人。
许雯妤和他的目光相撞嫣然一笑,似乎毫不在意,也不吃惊。
沈槐安朝对面的许雯妤点头问候:“许小姐,好久没见了。”
许雯妤:“是啊,上次都没机会亲自感谢你,所以今天开完庭就立刻想着请你们吃饭。”
“判决还没出来呢,其实你等判决书到了再请,也是一样的。”他夹了一盘肉放进沈槐安锅里,对女人说:“不知道一审会不会判离,这次提交的证据都对我们有利,而且你也表示了要离婚的决心,如果法院一审就能判离最好不过了。”
“那如果一审不离呢?”
“那就只能等六个月以后再次上诉了。”
许雯妤失神地看着碗里的肉,喃喃开口:“无所谓,不论判决如何,反正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离开?”岳渟渊瞪大眼睛,视线紧紧锁住对面埋头的人。
“嗯。”许雯妤仰头,勉强挤出笑容:“公司有一个外派到西北的业务,我主动提交了申请,大概半个月后就走,可能……会待上两三年吧。”
女人的脸上不知是蒸汽作怪还是泪水,里头莹润无比,只要稍微眨眼就能从眼眶中滴落。
因为连日的担惊受怕,即便她打了粉底,岳渟渊都能窥探她眼底遮不住的乌青和苍白脆弱的底色。
“雯妤……”
弱不禁风的样子看得他心生酸楚,在他记忆里活泼的少女从某一刻开始迅速消逝,犹如一场绚丽夺目的焰火,仅仅维持一小段,最后免不了要被吞噬的命运。
“别这么伤感嘛。”察觉到岳渟渊的情绪,许雯妤故作开朗,嘴唇带笑。
眼睛却不随人愿,连一丝强撑的暖意都不肯透露半分:“如果一审没过,我们过半年还能见面呀。”
“再说了,这个机会多难得啊,我还可以趁着去西北看看不同的风情,这是好事,你得为我高兴才对。”
岳渟渊缄口不言,只朝女人微笑点头,沈槐安的手从桌下伸过来,拍着他的大腿轻轻安抚。
“快吃吧,这家餐厅我来过,味道真的很不错。”许雯妤主动打断沉重的话题,招呼他们动筷。
这家新开的自助餐厅的确不错,里面的海鲜都是养在缸里鲜活的,肉质也很嫩,再沾上沈槐安给他调的酱,味道好的没话说。
吃到一半,沈槐安手机响了,是池寒柯给他打来的电话,沈槐安接起来应了两声:“嗯,他在。”
便把电话递到岳渟渊跟前,顶着他探究的目光解释:“他好像找你有什么事,你去接吧。”
岳渟渊和对面坐着的人打了个招呼走出去接电话,餐桌上只留下许雯妤和沈槐安两人。
感觉到许雯妤用余光打量了他半晌,决定主动出击:“许小姐。”
被侦破的人磕磕绊绊:“啊、啊?”
“第一次在渟渊办公室见面,我就注意到你好像有话对我说。”沈槐安凝神望着眼前窘迫的人,开门见山:“现在他不在,你可以直言。”
许雯妤的目光左右飘浮,最后回到他身上,表情复杂:“渟渊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是自己
猜的,请问你是不是……沈槐安?”
眼前的男人瞳孔微缩,眼眸流露出的讶异已经把答案准确告诉许雯妤。
知道自己猜对了,许雯妤心情舒缓淡然一笑,感叹:“原来真的是你。”
“请问你是……”
“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名字的?对吧?”
女人握着手中的饮料,里面微漾的水纹愈发模糊,倒影出自己和岳渟渊在大学时期的模样。
彼时的少女还未嫁做人妇,灵动的马尾在春日校园里的木棉树下来回扫动。
她和岳渟渊并不是一个专业,而是有一次她在学校抢选修课的时候手慢,再登上去就只剩线下课,于是她只好认命,在宿舍的舍友躺着刷网课时,她却只能迈着步子去教室。
她和岳渟渊就是在网课上认识的,当时那门学科叫创业经济学,老师把他们分成小组要求他们模拟自主创业经营还要进行演讲汇报。
就这么一来二去,她和岳渟渊渐渐熟络,也对这个聪明又儒雅的法学生产生了爱慕之情,在学期过半后某一次的小组作业里,他们俩被分配到一起做PPT,两人约在宿舍附近的食堂,在岳渟渊离开点餐的时候。
她不小心把他放在桌面的《宪法学》弄掉,里面赫然掉出一张叶子书签,看那粗糙的样子,许雯妤猜测可能是手工的,而且年代已经很久远了,因为里面的叶子已经随着水分流逝和使用过度,开始掉渣。
有人在叶子上用黑笔写了三个字‘枕槐安’,她听过一枕槐安的词语,本以为是使用过度导致里面的‘一’字被磨没。
直至后来,又一次小组作业讨论的过程中,她看到岳渟渊桌上摆放的《民法典》,突发奇想来了兴趣,问他能不能看两眼,她也想了解了解民法典里各种各样的案由及条款。
岳渟渊大方地将书递给她,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事满怀,欢喜地注视着书本上的遒劲有力的笔记,突发奇想偷偷翻到书本第一页,看少年写的自己的名字。
却不曾想,她看到的并不是‘岳渟渊’三个字,而是‘沈槐安’,她觉得这三个字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晚上她躺在床上正要睡着时,如梦初醒联想到那个书签。
许雯妤直接从床上弹起来,陷入爱河的少女总是有着最敏锐的直觉,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沈槐安’,绝对不简单。
选修课只有一个学期,她和岳渟渊课程结束就很难再见面,终于在某一天鼓起勇气,她把人约出来。
“我喜欢你,岳渟渊。”少女抱着微乎其微成功的可能性,对自己喜欢的人勇敢了一次。
她记得当时岳渟渊的表情非常局促,似乎是完全没料到,少年手足无措,微微张唇又立马闭紧。
看到他这个样子,许雯妤原本紧张的心情一瞬土崩瓦解,嫣然道:“你别紧张啊!我只是在告诉你我喜欢你而已,又没有要你答复。”
“对不起。”在他沉默几秒后,正视对面的女孩认真道歉。
“嗯。”即便是一早就猜到了答案,也做足了心里建设,可在听到道歉的那一秒,眼泪便不由自主涌到眼眶处,红得要命。
她深呼吸急忙转移视线,如果说因为告白被拒绝而在喜欢的人面前流泪,那也太不酷了。
努力平复好心情,声音不受控制地抖动:“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
“沈槐安。”潮润的眸光停留在岳渟渊身上,当自己说出书本上名字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眼前的人身子僵直。
锲而不舍地继续询问:“这个人,是你喜欢的人吗?”
迄今为止她都还记得岳渟渊那时的表情,少年垂眸与她对视,眼神逐渐恍惚。
在树荫的笼罩里,岳渟渊的身影变得黯淡无光,他的眼睛虽然望着自己,却更像是在透过她看向很远很远的他处。
“是。”他没有否认,眼里的哀伤和颓丧和往日自信高昂的少年截然不同,语气却无比坚定:“他是我一定要成功的理由,是我在未来一定一定,要见到的人。”
岳渟渊接完电话回来,发觉餐桌的空气里笼罩的氛围异常微妙,沈槐安和许雯妤两个人都各自沉默地坐着,没人动筷。
还以为他们是不熟所以尴尬,岳渟渊把电话还给沈槐安,主动缓和:“怎么?我才走一会,你们不会都没说话吧。”
“没,我们刚才吃完聊了会。”沈槐安说着,竟当着许雯妤的面突然靠在他肩上,柔声道:“我太饱了,有点犯困。”
岳渟渊小幅度抖动被他靠住的肩膀,悄声道:“犯困也别在这睡啊。”
然后对着许雯妤抱歉:“不好意思啊雯妤,他可能最近太累了。”
“没事的,我不介意。”她微笑摆手,拿起包准备结账。
岳渟渊立刻:“我来吧我来吧。”
“不用了,我说这顿我请,再说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二审,还是两三年后,你就给我这个机会吧。”
许雯妤再三坚持,他不好意思再回绝,只好默许她去买单。
“怎么了?不舒服吗?”女人走后,他啄吻倚在自己肩膀处的发丝,温柔呢喃。
手被沈槐安牵过:“没什么,就是太想你了。”
视线定格在两人相握的手掌间,他窃喜,嘴上毫不留情:“才八天呢,怎么变得这么黏人。”
“先走,别让许雯妤久等好不好?。”
沈槐安:“好。”
本想把许雯妤送回家,被许雯妤婉言谢绝:“上一回让你们到我家,我后怕了好几天都没睡好,还是不了吧。”
笑着说完,她就留下了独自离开的消瘦背影,岳渟渊转头:“你呢?回公司还是?”
沈槐安拨弄着他的手指:“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怎么了?”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担忧。
从方才在餐桌上听他说犯困开始,他就觉得沈槐安情绪有点怪怪的,不像是难过也绝不是生气,倒有点像……撒娇。
当这个诡异的想法在脑海里盘旋形成,他的内心腾起荒谬又错乱的复杂情绪,瞧着面色无异的人,又在心里摇头暗自否决。
一方不同意离婚的,一般要经过两次诉讼。
如果第一次离婚诉讼判决不离后,在判决书生效满6个月后,才能提起第二次离婚。
不满6个月以同样理由同一事实,提起离婚的法院不予受理。
第二次提起诉讼离婚,法院基本都会判决离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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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手工树叶书签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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