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最不想要伤害的人

成年人半真半假装作不知道是一回事,确切知道了又是另外一回事,汪义扔了伞就朝着徐怀均打出一拳。

徐怀均平日里会练习一些散打,但也是家里逼他学的,他就喜欢安安静静坐着看书,所以大多是花架子,挨下这一拳差点把他整个人打倒。

汪义没有他高,但是体型属于精壮类型的,完全没有收力,看到徐怀均嘴角出血也没有停手的架势。徐怀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个子再高也没用,小时候他被家里几个表兄打也是等到大人来了才能得救。

家人尚且有所顾及,但汪义确实下死手,连着几拳差点把徐怀均交代在这了,他觉得自己灵魂都要被打出窍,初佳洛跑上前的时候也只是迷迷糊糊一团残影。

初佳洛好几秒没反应过来,毕竟徐怀均看上去拽拽的很能打,但其实完全就是绣花枕头的读书人,清瘦白皙的有钱家小少爷,做过最重的活就是拿行李和独自上学。

她再不拦着,汪义能把徐怀均打残。她小跑上前,手上还抱着那分辨不出实体的残骸,有些吃力的去捞徐怀均。

徐怀均养尊处优这么些年,还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汪义揪起他的领子,初佳洛挡在两人面前:“汪义,别打了,这是一场误会。”

徐怀均咳嗽几声,身上血水、汗水、雨水混杂在一起,他别扭的爬起身,像一条湿漉漉的小狗,明明几分钟前还是一只高贵血统的萨摩耶,现在脏乱的和路边的野狗没区别。

汪义身上也很不好看,他也不想在初佳洛面前丢脸,喘了几口气,“徐怀均,你当我是兄弟,咱们就好好打一架,你这样真的没意思,躲在个女孩后面,你不觉得自己很丢脸吗?”

“打就打。”徐怀均支撑摇晃的身体站起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最不能激。

旁边几个小孩最爱看热闹,不肯离开。

“两个瘟神!都给我阻手。”初佳洛忍不住说了无渊话,“打什么打,你们几岁了。还有你们几个不嫌事大,雨那么大,看到什么了?”初佳洛揪起一个小孩的耳朵,“还不回家,东游西逛什么呢?”

那几个小孩完全不怕人,尤其初佳洛看上去也只是个半大姐姐,完全拉不下脸,他们齐齐做刮脸的动作。那个小女孩笑着说:“姐姐,哪个是你男朋友,你说。”

现在的小孩真是早熟,初佳洛挥手赶他们走,小姑娘却指着徐怀均说:“肯定是那个,他站在湖边站了好久,我们和他说话都不搭理人。”

初佳洛和徐怀均皆是一愣,汪义也有些惊讶,小女孩神神秘秘的靠近初佳洛,朝她招手,“他还哭了。”

王嘉绮放下心来,“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

徐怀均沉默上楼的时候,初佳洛站在楼下迟疑后开口:“无渊值得一玩,你应该是压力太大了,要不要休整一下,放松一下。”

其他人看他们重归于好,也放下心来。

徐怀均脚步不停,初佳洛叹口气,把医药箱递给王嘉绮,“学长,你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吧。”

接下来两天,团队内氛围有些奇怪,但好在王嘉绮和严依依都是极其会搞氛围的人,也不算很尴尬。初佳洛原本是打算让他们住到外公家,但毕竟是家人,其他人觉得玩得不痛快。

初佳洛来无渊后,外公就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乖乖,为什么不回家看外公呀。”老人家有些伤感,他们书香门第,平日里就喜欢读书写字,老人家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钓鱼。女儿去世后,妻子也病故了,老人独自一人在家孤苦的很,守着偌大的房子和庭院,不知该怎么生活下去。

初佳洛原本是打算陪朋友游玩几天再回家,但老人盛情难却,听到她有同学来更是像老顽童般雀跃。

“那就一起来,外公就喜欢热闹。”

除却徐怀均,其他人都想去,初佳洛也不是扭捏的人,带着众人一起回家。

徐怀均一个人坐在民宿的二楼房间里,他的思绪逐渐飘远。这几天他的睡眠质量更差了,几乎是一刻不敢入睡,不知道是否会在熟睡后又做出什么荒唐事,他打了个电话给帝都的姑姑,此刻他像个孩子一样无助,讲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徐姑姑劝慰他不要着急,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在听到他会有片段失去记忆的时候也有些担心,可能是身体上的问题,也可能是心理上的,具体原因还要回来检查。

徐姑姑隐约觉得不对劲,自己这个侄子她是了解的,很少和人交流,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一旦真的和人开口就是极度严重的后果。

“你失去记忆会做什么。”姑姑不由得去做最坏的打算,难道是自残,这确实是抑郁出现的症状,但她也不敢妄下定论。徐怀均是全家所有孩子里最让人省心的,身上没有二世祖的毛病,为人坦荡善良,男女关系也简单,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孩子太要强了。

徐怀均从未有过如此难以启齿的时候,无论他有什么精神疾病,他都不希望去影响其他人,“姑姑,你帮帮我。”

帝都那边的人很快就联系好了医院,徐怀均是个极其健康的小伙子,他甚至由于经常健身的好习惯比一般的同龄男生要健壮些。在听到他会出现幻听、失忆这些症状后,几个主任医师都一致认为可能是精神上的问题。

徐怀均最大的压力并非来源于学业本身,而是即将去往父母身边这件事。徐父徐母的荣誉在世界都算得上翘楚,父母在他年幼时远渡重洋,和他关系很淡,而他本身也不是一个很擅言辞的人,所以父母更像是难以逾越的高山,无论是何等的努力和优秀都让他时刻怀疑自己的能力。

“我不想伤害其他人。”徐怀均想到初佳洛的样子,有些痛苦。

“你伤害谁了?”徐姑姑认真的问:“你喜欢的姑娘?”

徐怀均头低下,他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但其实大多数时间的生活都极度简单,看上去似乎可以在情场上浪,但其实男女关系简单到玩花园宝宝的程度,他真觉得自己被下蛊了。

德国那边的入学手续办的很顺利,一来徐怀均个人能力实在优秀,二来徐父名望在那,三来A理工大又是国内翘楚,推荐信具备含金量。

徐姑姑安慰他,只要这件事安定下来,一切都会走向好的方向。但徐怀均知道,这是烦恼的开始,但他那么骄傲,自然不会都说出来。

初佳洛就像是心里的一根弦,偶尔会听到相似发音而心头一颤,然后想起那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只有她本人知道,这件事情在徐怀均心里扎根生刺让他坐立难安。

连着几个星期,他慢慢消瘦下去,他原本就是矜贵清秀的模样,近些日子看上去更加清瘦,人也寡淡了一些。尤其是回家后,状态一直不好,比之前更甚,

“你怎么憔悴成这样?”李卓源被他吓一跳,这个平日里没正形的表哥,不像徐怀均这样古板又正经,他放下手中的游戏机,“和哥哥说说,谁蹂躏你了,哥哥帮你揍他。”

徐怀均难得参加一次家庭聚会,他懒得多说就要上楼睡觉,现在他习惯性白天补觉,一到晚上就不敢合眼硬生生到天亮,房门也是紧锁,家人都不敢打扰他。

他俩年纪相仿,徐怀均小时候总是阴沉不说话,少年老成,偏偏这个表哥像是个说不完的话篓子。徐夫人担心小儿子不说话,怕是憋出什么病来,总是特意安排两个人相处,毕竟李卓源是可以自言自语半个小时不停歇的怪胎。

“表嫂到底是怎么忍耐你的。”徐怀均被吵得头疼,他对着楼下喊:“小点声,要么就去琴房里打。”

李卓源朝他做了个飞吻的姿势,他们家这边都是小孩,李卓源带着一帮半大孩子打游戏打得昏天暗地,一点也不像是个小叔叔。

徐怀均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他想给初佳洛发条道歉的信息,可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承认这件事情的原委,他也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一个发起C刊绝不手软的论文大佬,文思泉源从不断片,唯独到了这一刻有些有些‘捉襟见肘’。

“你怎么了?”李卓源靠在门上,对他笑,“弟弟,我还没见过你这么烦恼,出什么事了?”

徐怀均知道这种事情和李卓源说是最没道理的,毕竟李卓源连自己都顾不好。嘴上说自己是海王,却三天两头把表嫂气到离家出走,事后又可怜巴巴去求。

但他们兄弟感情深厚,他也实在没人可以述说。

就在这时,徐怀均瞳孔猛烈一收缩。

李卓源受老妈所托来安慰这个书呆子弟弟,正要按部就班关门劝说,就看见徐怀均坐在床边,双脚踩在床下的褐色羊绒地毯上,有些绝望的捂着脑袋。

他看着手里的字条,是完全陌生的字体,突兀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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