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初佳洛真的如她所说，一无所知吗？
无名，你到底想要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未知号码发来一条简短的讯息，只有一行字。
是一个具体地址。
是初佳洛。
徐怀均死死盯着那条信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迷茫和动摇都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哥，这里交给你了。”他对李卓源说完，甚至没有再看尹春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酒店的走廊尽头。
风依旧在吹，带着夜晚的凉意和无尽的秘密。
尹春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缓缓松了口气，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笼罩。她不知道自己的话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但她别无选择。
李卓源揉了揉眉心，感觉事情正朝着完全失控的方向滑去。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吩咐：“跟着徐怀均，确保他的安全，随时向我汇报。另外，查一下J市多年前那场初家的火灾，我要所有能找到的细节。”
而此刻的徐怀均，心烦意乱，困惑和迷茫被一种瞒在鼓里的愤怒占据。他的脑海里重复播放着尹春纹的话、无名模糊的身影，以及初佳洛那双总是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
真相就在前方，他必须去面对这一切。
他要去亲口问她，问她和无名的过往，问她对他做了什么，问她……那场大火，和那个夜晚。
夜色浓重，路灯的光晕在车窗外连成一片模糊的流光。徐怀均的心，如同这疾驰的车辆，正冲向一个未知的终点。
他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这是一场久别经年的梦。
“……唔。外婆我头疼。”
“别怕，洛洛别怕。”
初佳洛感受着身下女人的温度，她轻轻睁开眼，又被沉重的眼皮逼入梦中。
初佳洛从昏沉中逐渐醒来时，太阳穴还突突地胀痛着，她忍不住揉了揉脑袋，勉强将身体撑起来一些。入目是一片大红色，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几乎是一瞬间，她被沉重的木头味熏得发出一声呕吐。
她不知自己此刻在何处，也不知道依旧在梦中还是现实。
初佳洛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她都要坚持下去。
似乎这样欺骗自己就还能宽慰片刻，外婆那双温暖粗糙的手还能抚摸她的额头，昏黄的灯光下，外婆以额头相抵，念念叨叨一长串她听不懂的文字。
外婆曾说，李敏怀孕那段时间她总是重复坐着一场梦，李敏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话题，每次都会和外婆吵架。
那一晚，外婆偷偷背着初佳洛走到山林某处，将她放下。
“保佑这个孩子，让她平安顺遂。”
入夜的山林中只余下呼啸的风，没人能回复她的乞求。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一阵风，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快速潜行。初佳洛手脚冰凉，开始拼命回想起自己这短短的八年人生，忽然昏睡了过去。
她想起来了，父母总是无休止地争吵，像两只困在笼中的野兽，互相撕咬。她受不了那令人窒息的气氛，一个人偷偷坐了长途班车，想去无渊市找其他家人，短暂逃离无休止的谩骂和癫狂。
母亲扔在地面上的玻璃花瓶，父亲一根接一根的抽着香烟，撕心裂肺的吼叫。
漫长的车程和内心的惶惑恐惧让她病倒了，高烧不退，是邻居发现并通知了外公外婆。两位老人这才发现昏厥在半山腰公交站的初佳洛，将她接回了这座被群山环绕的小县城。
在她小时候外婆总喜欢带她求神拜佛，保佑这个多病多难的孩子平安。印象里李敏在知道后会指着老人家斥责这是“迷信”“封建”、“愚昧”。可外婆只是默默地将一道道符水、一碗碗草药喂进她嘴里，用那些古老的方式，试图从阎王爷手里抢回这条脆弱的小生命。
初佳洛生得实在漂亮，眉如远黛目似点漆，大约是因为身世凄苦且久病缠身，眉宇间总氤氲几分挥之不去的愁色，反而穿出一种不属于这尘世的、易碎脱尘的味道。
外婆在世的时候总是叹气说，留不住了。
她总是生病，每一场大病都几乎要掉她的命。外婆常常搂着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叹息：“我们家洛洛是天上的仙女落错了地方，仙家要招她回去哩……外婆舍不得，舍不得孩子走这样的苦路啊……”
那次病得尤其重，连日高烧让她意识模糊，几乎没了半条命。有一个游历的老人家坐在门外讨水，提起茶山那个破庙里供着的神像：“山上那个……小山神……灵验得很，要不，也去拜拜？”
这神像的来历村中已无人知晓，想来是祖上不知哪朝哪代兴盛过一段时日的，塑像很是精美，只是太多年岁不可考，依然看不清相貌，不知其名号，村中便代代称其为“小山神”，保佑当地风调雨顺。
据外婆回忆，那老人用一种沙哑温柔混合着希冀的语气，提了一句“婚祭”。这两个字轻飘飘地砸在地上，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让外公沉默许久，外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两位老人怀着悲悯的心境看了一眼尚且八岁的初佳洛一阵沉默。
“把孩子‘嫁’给他，成了家眷，这命就被拴住了……带不走，也拿不掉，上面的人看不见。”
“这……能成吗？毕竟……”
“没办法呀，再不然就被收走了，这也是个办法，逼他收下来，实在不行就让上面的带走吧，让孩子走得好一些……”
外婆听着，浑浊的眼泪滚落下来，滴在初佳洛滚烫的额头上。她想了很久，很久，最终没说话，只是颤抖着手，给昏睡中的初佳洛的手腕上，绑上了一根细细的、却红得刺眼的棉绳，上面有个小铃铛，风一吹，就会响个不停。
叮铃叮铃，那只漂亮的小蝴蝶在铃声中飞出了黑夜，她得到了神明的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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