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黎榕玉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管他们,班里乱糟糟地、没去操场的同学围着他们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乱作一团,临放学之前,教导主任倒是来了一次。

“他站在讲台上,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就没停过,一边按挂断、一边警告我们。”唐褆笙用词极度夸张,“让我们一班把嘴闭紧,不准讨论相关事宜,不然校规伺候,还强调了特别是我们在现场的这几个人。”

叶牧默默补充:“教导主任的原话是:不该说的话别说。”

唐褆笙白他一眼:“这不一个意思吗?”

叶牧就随她去了。

“这事昨晚真挺轰动的,连警察都来了,柏辰高中建校以来哪出过这样恶劣的打架事件啊?”唐褆笙愤愤,“不对,应该说,是学神被单方面殴打!”

所以在晚自习放学后,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无数个版本的信息就在各个群里疯狂流传着,毕竟两个主人公在这两天本身就极具话题度,加上升旗仪式时闻愈那嚣张挑衅的模样整个学校都看到了,所以群情更加激动。

阮唐咬着下唇,发问:“闻愈呢?”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文岁接过唐褆笙的担子,开始阐述,“昨天晚上太混乱了,我们一路送你们上救护车后,闻愈就不见了。”

“班长也去平衡班看过,从昨晚到今天,他根本就没回来过。”

今天早上一上学,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高一平衡班闻愈的位子,叶牧和宁丛两人一下课就去门口蹲着,也没蹲到过人。

闻愈好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觉得他就是知道自己惹事了,跑了。”唐褆笙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惊呼一声,“不对,他家不是很有钱吗?那小子不会连夜跑了吧?!”

宁丛默默看了她一眼:“他昨晚敢下死手,你觉得他这样的人,会怕吗?”

唐褆笙瘪瘪嘴:“也是,脸皮比中华上下五千年还厚,就是不知道这次学校还会不会包庇闻愈。”

“时同学伤成这样,就算学校有心想包庇,也不能轻拿轻放了。”叶牧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看着床上沉默的时砚景,“但还有个问题,就是闻愈他未成年。”

阮唐抿了抿唇,唐褆笙倒是先拍桌而起、替她说了心里话:

“未成年又怎么了,你们看看学神——看看这张脸,鼻青脸肿的;再看看这个人,跟粽子有什么区别?”

众人顺着唐褆笙的手指望向时砚景,只看见时砚景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石膏,而后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好似在遮掩住因为这句话而滞缓的动作。

“……”

看起来好像有点自闭了。

阮唐一把将激动的唐褆笙拉回来,而后望向时砚景,温声:

“哪有鼻青脸肿,只不过是淤青而已,过两天就好啦。”

其余三人疯狂点头,时砚景缓了一会儿、又无声开始吃起粥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觉捂住嘴巴的唐褆笙这才吐了吐舌头,默默坐了回去。

“也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文岁开腔,有些惆怅,“今天这事沸沸扬扬,主人公一个在医院、一个失了踪,倒是看见学神父亲来学校了。”

阮唐问:“听妈妈说,陈叔叔好像在学校待了一天。”

叶牧点了点头:“我们特意路过了办公室和行政教学楼好几次,隐约能听见班主任和教导主任一直在劝时同学的爸爸,但叔叔问了好几次对方家长为什么不出现,老师就一直转移话题了。”

从始至终,闻愈和他父母都没有出现过,只有陈博墉在学校,一个人对抗着整个行政部门企图“私了”的话术。

坚决不肯退让一步。

诉求只有两个:一、绝不私了;二、道歉,开除。

阮唐沉默。

距出门前唐弦的话来说,陈博墉在校长办公室里慢条斯理,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

“作为一个老师,我不清楚贵校的行事风格为什么会是这样,也不清楚为什么贵校明知道有霸凌事件的存在、早上刚通报处分完,晚上就出了这么恶劣的蓄意伤人事件。”

“而作为一个家长,从昨晚出事到现在,施暴者和他的父母一次面都没露过,而作为受害者的我儿子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作为父亲的我却要被你们这样围攻企图让我私了?真是可笑。”

陈博墉冷笑出声,极好的教养也抵抗不过一个父亲的本能,即使收养时间不算长,可他早就把时砚景当做了自己的亲儿子,没有人比陈博墉更明白,但他匆匆赶来医院、看见了无生气躺在病床上的时砚景时,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就这么看着在场所有人,一字一句地开口:

“既然施暴者和他的父母都不出现,那我在这里也没有谈的必要了。”

“我已经报警,警方也已经立案,今天晚上我也会接受记者的采访,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除了开除之外,我不接受任何一个结果。”

阮唐轻声、将自己知道的经过说出,病房里沉静了好一会儿,还是唐褆笙率先感叹:

“叔叔好帅,恨我不在现场!”

其他几人也附和着,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起来。

阮唐却在这时候站起身、默默地走到一直聆听她们说话的时砚景身边。

时砚景面前的碗早就空了,他却一直捏着勺子,视线望向窗外,阮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暗色沉沉、玻璃清晰地倒映出两人的影子。

视线在玻璃窗上交集。

白炽灯衬出了时砚景那张脸的深邃与锋利,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格外显得冷郁。

“……”阮唐轻声,“在想什么?”

时砚景收回视线,微微抬头、望向病床边站立着的女孩,此刻其他人好像都成了衬托的背景,他的眼里、只有阮唐一个人,半晌,他才开口:

“只是,想到了初中的一些事情。”

后面的四个人早就悄悄竖起了耳朵。

时砚景却好像不再避讳他们几人,只轻轻笑了笑,就以旁观者的角度,述说起自己跟闻愈的“恩怨”来。

当然,许多晦暗的、阴暗的部分,都被他一掠而过。

可即便如此,那些“琐碎的恩怨过往”还是听得几人义愤填膺,特别是在听到时砚景说起自己被按在水池里的事情时,三个女同学更是共情得悄悄红了眼眶,另外两个男生也是握紧了拳头。

他们都没有办法想象在那样的情况里,时砚景为什么还能保持着这么优秀的成绩,为什么能忍过来,又为什么在被收养、以为能再也不见之后,还能遇到“碰巧”转学来的闻愈。

文岁愤愤不平,开始阴谋论:“哪有这么多碰巧?我看他就是故意打听到你的信息,然后跟过来的!”

宁丛双拳紧握:“就是!”

“好恶毒的人。”叶牧抿紧了唇,“简直超出了我这十几年来对人性的所有认知,电影电视剧还是低估了现实。”

可时砚景却始终平静。

他只是垂眸、盯着移动小桌上那个空碗,沉声地、如旁观者般说出了这一切。

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平静底下的痛楚,因为那样的痛楚能够轻易刺痛除他以外所有人眼球,即便真正在承受的人,反而没有大喊大叫。

安静又隐忍,像被折断了茎的枝叶。

只有阮唐看到时砚景的右手仅仅拽着被子、和愈来愈褪色苍白的嘴唇。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强迫时砚景抬头跟自己对视。

从第一次见面时,阮唐就知道他的眼睛蕴藏了太多事和情绪,可在当下这一瞬,即便是谜题难解,在这对视的片刻亦荡然无存。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时砚景所有的隐忍与脆弱,就像几年前的初雪降落在他肩头,到现在还未消融。

时砚景怎么可能不痛苦呢?

淡漠和理性,都是因为习惯了剥离所有情感。从始至终,他都是受害者,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一次也没有被放过。

阮唐双眼盈满了眼泪,可这次她努力深呼吸、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时砚景,当着病房里所有人的面开口,坚定地:

“不要怕,从现在开始,你有了许多许多的、站在你这一边的人。”

她的声音清晰地敲打着时砚景的耳鼓膜,恍若顽石被穿过了一个明亮的缝隙:

“至于我,我发誓——”

“我会永远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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