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辰离开后，温煦没有回家，反正家里除了阿姨也没别人，于她而言，早回晚回都一样。初夏，头顶的电扇嗡嗡转着，温煦做完作业时，教室里只剩她一人，大雨砰砰敲打着玻璃。
下雨了，温煦想。
侧耳听着外面“刷啦啦”的响声，温煦无声叹出口气。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这样突然。
温煦没拿雨伞，或者说她一直没有养成出门带伞的习惯，可即便如此，这么多年也没有真正淋过雨。
雨线越来越密，来势凶猛，天空暗得仿若世界末日。
谁会来接她呢？
爸爸妈妈晚上有个招待会，阿姨……唉，阿姨估计以为她带伞了吧。
莫名其妙的无力感铺天盖地袭来。
温煦站在楼梯口手足无措，低下头，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呢？
后悔没带伞，还是…后悔跟他发脾气？
温煦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雨声还在持续，久久不见有停下来的趋势，正当她准备不管不顾地冲进雨里时，忽然被一声呼唤拦住——
“温煦！”
有人大声喊她，声音压过了风声、雨声。
温煦抬起眸，视线里清晰倒映出少年舒朗的身影时，她心头狠狠一颤，红了眼眶。
远处雷声大作，他冲破雨幕向她飞奔而来，热烈、澎湃，边跑边向她招手。“温煦！”
恍惚间天地万籁俱寂，只余剧烈的心跳绵延不绝。
那一瞬间温煦知道，从此刻起，在她心里，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代替顾以辰。
少年一路跑到她跟前，直到这时温煦才发现他浑身都湿透了，顾以辰弯腰撑着膝盖喘息，平复呼吸的同时眼睛一直乌亮亮地望着她。
温煦喉咙吞咽了下。
然后她听见少年气息不稳地唤她：“温煦。”
温煦。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总能让他唤出不同的语调。
“幸好赶上了。”他低低道。
温煦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隐约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要跳出嗓子眼了，但她面上不显，过一会儿，才装作不怎么在意地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当然是来接你回家啊！”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她。
顾以辰放下书包，口中嘀咕：“走到半路突然下雨了，就知道你没带伞。”
“你带伞了吗？”温煦蹙眉打量他。
怎么带了伞还淋成这样？
顾以辰嘿嘿一笑，带了狡黠的意味，“我也没带。”
温煦：“……”
她小声辩解：“那你还好意思说我。”
顾以辰挑着眉看她，“但我有外套。”
他说着，蹲下身拉开书包拉链，变魔术似的抖开黑色外套，然后在温煦面前晃了晃，“咱俩今天就靠它回家吧！”
那个时候温煦其实很想问问他，既然有外套，为什么来的时候不披上，但她听见自己问出口的却是：“这个能挡雨吗？”
“可是两个人一起淋雨总比你一个人淋雨好吧？”
顾以辰笑着回答，眼睫弯弯，眸底仿佛盛了浩瀚星空，温煦与他对视，不过片刻便败下阵来，她别开脸，过几秒，没忍住，也慢慢笑了，而后听他声音放轻了：“怎么样，现在愿意和我一块回家了吗？”
温煦点了点头。
他们在雨中肆意奔跑，身子紧紧依偎在一起，世界静得仿佛只剩下彼此。
不知道跑了多久，温煦实在跑不动了，伸手扯了扯顾以辰衣角，顾以辰会意，带着她找了处屋檐休息。
那天是温煦少有的文青时刻，望着面前的瓢泼大雨，她轻声问他：“顾以辰，你说，老天为什么要安排我们相遇呢？”
“为了让我们在一起呗。”依旧是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温煦怔忡，下意识偏头看他，恰好他也在看她，两道视线猝不及防相撞。
温煦鼻尖酸胀得有些难受，她吸吸鼻子，强忍住喉里的哽咽问他：“顾以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因为我喜欢你啊。”顾以辰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温煦喉头一哽，忽然说不出话来。
少年好看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她。
温煦拼命忍住狂跳的心脏，想问又不敢问，好半晌过去，她终于鼓起勇气张口：“顾以辰，你真的喜欢我吗？”
顾以辰无奈伸手，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为她的迟钝，“笨蛋，我在你身边念叨了这么多年，就没有一次说进你心里？”
温煦一呆，她试探性地继续问他：“那是哪种喜欢，是对女生的喜欢，还是对邻居妹妹的喜欢——”
“想亲你的那种喜欢。”顾以辰打断她的话。
温煦彻底傻住，顾以辰却轻轻地笑了，他说：“温煦，我想亲你，想抱你，想给你世间最好的一切，你说，我对你属于哪种喜欢？”
身体一直僵硬着，有那么几分钟，温煦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讷讷地唤他名字：“顾以辰……”
他摇摇头，似乎对她的反应不太满意，“我想听你的答案。”
周围一切感觉都消失了，顾以辰声音还算镇定，只有他知道自己手心全是汗。
那般紧张的神情，任谁也想不到会出现在顾以辰身上。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温煦垂下眼小声答，脸烫的像烙铁，话音刚落，少年很低地笑了下，俯身，低沉暗哑的嗓音旋即落至她耳畔：“温小姐，可以吻你吗？”
十七岁的第一场夏雨，他们接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唇齿相依，辗转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渐停了，顾以辰终于舍得放开她，温煦呼吸不稳，脑子也懵懵的。
不多时，温煦忽然记起一件事，神色慌张地看向顾以辰：“完蛋了。”
顾以辰手还停留在她脸侧，轻轻蹭着，眼神透着温柔，闻言抚摸的动作不由一顿。“怎么？”
“我刚和刘老师说我们没有谈恋爱，现在怎么办？”她说这话时眉毛皱在一起，语气颇为懊恼。
顾以辰清了清嗓，稍稍抬高了声音，“温煦。”
温煦：“啊？”
顾以辰幽幽叹了口气，“咱俩才刚确认关系啊，你不会现在就想甩了我吧？”
温煦眨了眨眼，模样很是无辜。“没有呀，但是咱们说好了，在学校要约法三章哦。”
“怎么约法三章？”顾以辰凉凉来一句。
温煦思索一会儿，义正辞严：“不公开，不牵手，不拥抱！”
顾以辰精准抓住重点，眼波流转：“也就是说可以亲你么？”
温煦飞速捂住他嘴，气鼓鼓地瞪着他，又羞又恼。
“后两条我没意见，”顾以辰掰开她手，搁在自己手里握着，随即冷冰冰的语调悠悠传来：“但你确定不公开？”
“嗯！”温煦肯定地点了点头。
顾以辰瞥一眼她，冷哼一声，一言不发的牵着她往家走，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温煦知道这人不高兴了，一路上好言好语地哄着，就为给他顺一顺毛。
两人回到大院儿，临分别时，顾以辰嘴角还抿得紧紧的，他知道自己面对温煦的撒娇是抵抗不了的，无奈妥协。
他说不公开也成，但是让温煦必须做出保证，温煦问保证什么，顾以辰认真想了想，说，保证永远不会抛弃他。
温煦当时怎么回答的？
哦，想起来了。
她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笑着打趣他：“想不到咱们顾校草这么没有安全感啊？”
听见这话，顾以辰脸红了，别过头，没承认也没否认。
盯着少年耳垂上的那抹绯色愈来愈深，温煦终于出声：“我保证。”
她望着他，极认真的语气一字一顿道：“我，温煦，永远不会抛弃顾以辰。”
顾以辰这才满意地捏捏她手指，得逞似地笑了。
那一年是零九年，两人正式确认恋爱关系，次年，开始异地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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