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接踵而至。
音像店不再招工,她的兼职地点换成了对面的奶茶店。
那年的一点点还没在铺天盖地的营销下侵占人们的视野,奶茶时代也没全面到来,学校周围都是自营店,生意很一般,好在她们搭着做一些面包,不算太冷清。
和她一起工作的是开店的老板娘。
老板娘只比她大两岁,却早早地就辍学进了社会,平时最爱说的是羡慕她可以读书,她就一边洗着杯子一边出神,冬天的水很冷。
老板娘夸赞她:“第一次见你这么勤快的,以前那些学生都最不爱洗这个了,不像你又爱干净,一个杯子洗几遍。”
老板娘不知道,她也很讨厌洗碗,因为在舅妈家早就洗吐了,可这个位置视野极佳,抬头就能看到对面的音像店,江溯就坐在那儿写题。
她时常觉得恍惚,好像就一瞬间的事儿,网络的传播力太强,他突然就变成了走在路上也会被认出的类型,他开始习惯扣一只黑色的帽子,只能看到半边侧脸,但他不会被影响,依然喜欢坐在音像店写题,也依然买汽水和面包。
她每天早上都会去旁边的便利店,检查有没有缺货的面包,偶尔看不到时,会拜托老板记得进货,然后把自己做的那份吐司放在货架上,他大概是没得买,就顺手提了这一袋。
隔着玻璃远远看到他吃了一片,她会在一瞬间高兴起来,再在一瞬间低落下去。
如果说从前的江溯只是遥远,那现在的他已经遥不可及地不属于这里,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去往聚光灯下,然后再不回来。
那天老板娘问她时间,她顺手点开手机锁屏,刚要说,老板娘忽然凑了过来:“你壁纸是江溯啊?你喜欢他?”
她下意识否认:“没……”
可话没说出口,老板娘便接道:“我也挺喜欢他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有娱乐号发几张照片就爱上了的,他那个《少年游》是明年上映是吧?我还等着去看呢。”
……
一瞬间,她反应过来。
江溯这个名字,不再是喜欢他需要感觉到少女心事窘然被戳破的同学,而是艺人,是明星。
喜欢他,变成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她怔了很久,这才抿了抿唇,说嗯。
她那张壁纸是在电影官博里存的,官博里除了海报,还有很多其他的照片。
她最喜欢的是从背后拍的那张,他就坐在自行车上,白色衬衣被风吹出漂亮的鼓角,身子微微腾起,那个角度,很像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
她设置为壁纸的时候甚至在想,也许她还得感谢这部电影,如果不是它,她这辈子也无法臆测与他如此靠近时,视角会是什么模样。
周末时,老板娘有事忙,委托她一个人顾店。
面包放满橱柜后,她又忍不住盯着鞋尖发呆,这次兼职结束,她想买双鞋。
突然,门口响起欢迎光临,她抬头,与冬日的光突然撞上视线,江溯推开门帘走了进来。
卜睿诚在他旁边叽叽歪歪:“我跟你说,虽然我长得一般,但是我审美绝对好——”
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概是卜睿诚今天来找他玩,二人顺道买奶茶。
卜睿诚终于把话说完:“那个妹子真的漂亮,一起出去玩玩,你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江溯:“就因为她是你女朋友闺蜜?”
“……”
“你这替人说媒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她心里咯噔一声,猜测到这大概是个什么话题,思绪不由得混沌。
连江溯走到菜单前都没发觉。
半晌后她才回神,仓促道:“你好,需要喝……什么?”
他低头看了会儿,她反应过来,老板娘给饮品的起名都太意识流,可能他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顿了会儿,他低声:“有推荐的么。”
她下意识指向第一个:“这个,招牌奶——”
因为只有这一个能看得懂名字,所以客人点得最多,也不会出错,但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她想起他指尖时常出现的汽水,抿了下唇,鬼使神差指向下方。
“这个,是橘子苏打。”
他点头出乎意料地快:“行,那就这个。”
卜睿诚点了份“黑色世界”,靠在吧台旁寻死觅活:“就让她明天跟我们一起呗,你如果不同意,我的世界也会变成黑色。”
江溯:“那就黑色吧。”
“……”
她闷着头,细致地一个个调配,既忍不住私心想把时间拖长一些,去听他们在说什么,又怕他们发觉,慢吞吞给他多加了些小料。
奶茶出餐,二人离开。
掀开的门帘在空气里撞出噼里啪啦的碎响,二人离开的对话留下一截尾音。
卜睿诚:“好喝吗?”
“还行。”
“切,橘子味的啥你都喜欢……”
过了会,卜睿诚又说:“对了,明天去鹤溪山,你注意好防护,我可不想——”
再后面就听不到了。
她出神地想,明天会有个喜欢他的、很漂亮的女生,和他们一起爬鹤溪山吗?
他见过她吗?会喜欢吗?女生会很主动吗?
他们……会在一起吗?
冬天的冷水在水池里溅起涟漪,她的手指放在底下对着冲也感觉不到丝毫怪异,快麻掉了,心脏也是。
卜睿诚点的那杯是桑葚果汁,沈听夏后知后觉去看标牌,江溯那杯的名字是——
守望。
*
她第二天还是请假了。
其实没抱太大的期望,她在鹤溪山门口的树下等了许久,最终决定放弃,在园内绕了一圈,忽然看到个个子很高的背影。
人潮汹涌,但她一眼就能认出。
这个背影,太熟悉了。
她想,大概也是因为他留给她最多的,也只有背影吧。
人群熙攘,她怎么靠也靠不近,最后还是卜睿诚停在某个摊位前,她才侥幸走到他们后方。
她抬眼,试图去寻找别人。
好像只有一个女孩子,和卜睿诚牵着手。
她心脏稍轻,却始终不敢松口气,只听到卜睿诚算完了自己的什么,然后道:“您也给我这朋友看看呗?”
她看着他的背影,少年双手抄兜,说话时,有雾气缭绕。
江溯:“我不算命。”
卜睿诚:“算一个呗!我出钱你还不算啊?好的听了高兴,不好的就当迷信!”
说完,没等他反对,卜睿诚递上去一个小袋子。
她这才看清,他们对面,是个算命先生。
先生算了许久,说来也是神,能精准地算出他事业拐点在成年前、十八岁之前命格顺风顺水甚至辉煌,连他以前和外婆生活都算出来了。
她一边忍不住在心里附和,一边怔忡。
卜睿诚:“就是他十八岁之前命特好,众星捧月,这也好那也好是吧?”
“这还用您算嘛!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卜睿诚期待,“后面呢后面呢。”
先生默了半晌,推推眼镜。
“命这东西最讲究平衡,十八岁那年,”他抬头看江溯,“要注意,有个大坎。”
……
卜睿诚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很唯心主义地大喊着呸呸呸不听不听,付完钱就赶紧拉着江溯跑了,嘴里嘀咕着你别放心上,这都说来玩的。
大概是关心则乱,她站在原地,和老先生对上视线,心脏忽然,重重一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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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鹤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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