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角度……难道是她?
她的沉默和二人的兴奋构成强烈反差,奈奈看着她的表情,停了会儿,才小心翼翼道:“……你不喜欢江溯吗?”
她这才回神,笑说:“没有,挺好看的。”
奈奈“噢”了声,却没再多说。
很快,内场布置需要询问她意见,她投身其中,排布修改。
奈奈则在外头和小祝聊天,小声耳语:“你知道吗,听说今晚剪彩,江溯要来。”
“真的?!”小祝音量立时拔高,察觉到大家看过来,又立刻捂住嘴,目光难掩兴奋,“确定吗?”
“**不离十了,不过怕拥堵没宣传,所以很少人知道。不然外面排队那么多人,你真以为是奔着商场来的?”
小祝瞠然,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说:“只有一小撮人知道,外面还围了这么多?”
奈奈:“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横扫国内外榜单的国民度顶流。”
消息如果公放出去,这商场都会被踏平。
小祝:“那我们要跟小听姐说吗?”
“不用吧,”奈奈想到她刚才的表情,“可能她……不太喜欢江溯。”
*
沈听夏跟着布置了三个多小时,结束时,已经累得有点晕乎乎了。
好在最终成果满意,画展出口的位置摆了个留言板,为了吻合17的主题,她计划观众可以在这里贴上17岁的照片,并附上对那时自己的留言。
会有意义。
一旁放置着照片打印机,她们内部人员要先张贴,给观众打个样。
她先试验,将自己高二时的照片传输进去,没一会儿,拍立得打印机输出成片。
她踮脚,贴在最高处。
奈奈也拿到了自己17岁的照片,一边甩动一边仰头,这随意一瞥,看出了大问题:“我靠!”
她茫然回身:“怎么了?”
奈奈看看她,再看看她手上的照片,难以置信道:“小听姐,那是你17岁?”
奈奈确认般看向她的脸,她不是一眼惊艳的大美人,却是耐看又舒服的长相,五官特别标志,皮肤白皙,这会儿穿了件浅绿色的吊带裙,更是衬得整个人清丽脱俗,像清晨沾着露珠的荷叶,嘴唇和眼尾却又泛着清透的粉,属于我见犹怜的那种漂亮姑娘,舒展又温和。
而她此刻,手下,微微泛白的指尖压着的那张照片,普通平庸到几乎黯淡,眼里没光,刘海全数梳向脑后,脸颊上似乎有未褪的婴儿肥,气质……气质不好说,有些畏畏缩缩的,甚至没看镜头,很僵硬。
完全没有现下这种轻盈感。
大概是反应过来奈奈在说什么,她笑了笑,这才说:“是啊,那时候连贴身一点的衣服都不敢穿。”
很快,大家围拢过来。
“妈的,曾经都是丑小鸭,为什么小听先变天鹅飞了。”
“之前不丑,不过也完全不算好看就是了。”
“这七年变化也太大了!就像从两三笔的杂乱草稿变成画中仙,教教我!”
“太夸张了,七年大改造?”
“欸——是怎么做到好像没有太大变化又有很大变化的?”
闻言,她轻轻卸下脚踝处踮脚的力道,也不知是哪句话让自己恍惚,半晌后,才轻声答:
“七年,很久了。”
久到她喜欢的那个人已经越来越远,风一样去到她难以企及的地方。
布完展后,她从门口再度进入,复查是否还有纰漏。
果不其然,应该放投影仪的小房间还是黑的。
她回身,问:“投影仪呢?”
奈奈正在帮忙分票,闻言顿了顿:“我让小祝带了,没拿出来吗?”
小祝也在急着敲字弄程序:“我早上太急,让我男朋友装的,应该在我包里啊!”
“没事,”她摇摇头,“包在哪边,我去找一下。”
很遗憾,小祝的包里果真没有,她男朋友在顶层滑雪,电话没接。
小祝眉头紧皱:“他是不是装他自己包里去了?”
她强行让自己心绪稳定下来,知道小祝的工作走不开,但情况紧急,她抬头道:“没事,我去找吧。”
喧闹和喊声被她的奔跑隔绝在身后。
商场太大,南北两栋,电梯无数,扶梯曲折,直达梯要等。
来来回回寻找,满滑雪场广播寻人,半小时后,她终于拿到小祝男友的包,仍然没有投影仪。是男人忘记了。
已经紧急到连情绪都没法有了。
她人生中第二次如此慌张,离开展还有半小时,她推开门朝外跑去,只能回工作室拿。
天已经全黑了,暖黄色的灯带辉映如昼的路灯,七点的市中心正是堵车高峰,遑论此刻还下着小雨。
她没空找一处卖伞的地方,顶着小雨出去千米开外,才终于坐上出租飞奔离去。
一来一回,刚好踩点。
她正要开门时,接到奈奈的电话:“喂,小听姐……”那边显然是有点为难,“呃,商场这边出问题了,今天接到通知不能开业了,可能要晚两天。”
她愣了下:“是怎么了?”
“今天商场有个神秘嘉宾,本来知道的人不多,后来不知道网上谁传出去了,现在门口全是人,好恐怖,负责人担心如果按计划进行下去要出事故,不敢再引人了,所以……”
她长长舒出口气。
那边传来小祝的声音:“对不起啊,小听姐。”
她知道她们也是临时接到通知来帮忙,一点儿好处没有,能跟着帮一整天已是最大的支持,她感激都来不及。
“没事的。”她很真诚地说,“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你们的问题,我只是……有点累了。”
跑前跑后一下午,滴米未进,崩了六个小时的弦在此刻松懈,强撑的疲乏终于如潮水般涌上来,她瘫在后座。
司机问:“小姑娘,还下不?”
“坐会儿吧,”她有气无力地说,“走不动了。”
空气里有闷人的,独属于雨天的潮湿气味。
她降下车窗,随便新下了一单目的地,司机下车买饭,她就靠着休息。
十五分钟后,司机回来,看着前方跟她笑谈:“你看那边堵得,走都走不动,这边又只有我一辆车,这么多人困在这里,只有咱们能出去。”
车正要点火,司机接到通电话,跟个木偶一样“啊?”了几声,最后才说:“这样啊,那我问一下。”
电话挂断,师傅回身看她:“小姑娘,不好意思啊,刚平台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附近有位先生急着上车,后面有事,需要我们把他送去机场,你看正好你的订单也是顺路,能不能让他来拼个车?就一个人,然后我们不收你车费的,行吗?”
能让平台亲自打电话,应该是个大人物。
她斜靠着车窗,任由窗外小雨滴滴答答落在耳畔,轻声说:“都行。”
只要别让她下车,她腿真要断了。
大概是要等那人来,她在位置上坐了会儿,把包里的饼干翻出来吃了两块,随手翻过手机壳上的镜子,才发现这会儿也太憔悴。
夹过的头发被雨水滴塌,口红掉了色,本就轻薄的粉底也融得差不多,她伸手将头发理顺,才发现肩膀处的袖口也被雨压歪了,总之,一点儿也不似刚到时的精致妥帖。
司机大概在看后视镜,忽然啧声:“这还有人护送呢……”
她不在意,一直不在意,直到后座车门被人突然打开——
那道沉而低散的声音突兀在耳边响起,与记忆中,与现在进行时都精准地吻合,像一道电流精准地烫过每一寸神经,叩得她灵台瞬时间清明——
“抱歉,打扰。”
一点点哑,一点点轻。
她控制不住地心脏狂跳,却一动不动地,像被吓傻了一样无法呼吸,就蜷缩定在这方小角落里,看他长腿迈入,坐在她身旁。
有很好闻的树叶香气。
她僵硬侧身,不敢与他相认,命运像交错的掌纹,在她手心急促猛烈地发烫,她不知自己何时已经握拳,提着心脏怕他会发现她的不自然,紧绷太久才敢松开一些,这才发现,他早已自然地靠在椅背,低头在看手机。
好像一直都是如此,她世界里的狂风骤雨,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似在做梦,不切实际的瞬间烫得她心口灼烧,直到他接起电话,对面经纪人传出一声震吼:“江溯!”
咚咚,咚咚。
心跳连通耳膜,每一次震颤都无比清晰。真的是他。
他仰头散漫地回应,黑色鸭舌帽被抬高,额发漫无章法地落在高挺鼻梁,灯光将他的侧脸融成一片暗影,那张脸简直如同建模,像世界名画里的剪影。
他轻微吞咽,喉结也好看得要命,滑动压一下,再弹回去。
她借着身陷黑暗里,却也不敢看太久,没一会儿,假意看前方,视线余光却还落在他那里。
“你定,”他对电话那头说,过分清晰的声线像没杂质的玉,“一五年那批,确实是最早的粉丝。”
他清淡嗓音像撩过山涧的风。
“也再没人喜欢我比这更早了。”
轰隆——
像火车驶入山谷,出租穿向隧道,一盏盏起伏的路灯如同走马,往事幕幕浮现。
她攥紧裙摆,心脏酸涩地细密收缩。
——你相信吗。
有人喜欢你,从十七岁葱茏繁茂的遥星街,到现在,此刻,这一秒,从你无所名冠到现在星光满身,她爱你,仰望你,追逐你,即使你并不知道她是谁。
即使你并不知她爱你。
她垂眼,忍不住轻轻颤抖,看着被自己抓皱的裙摆,想起被淋湿的发,掉了色的唇膏,颓丧命运果真无常。
好像总在应验那个道理,总是无法在最漂亮的时刻,遇到最喜欢的人。
遍体刷绿的隧道如同附中两侧郁郁葱葱的香樟,起伏灯落在脸上,明明暗暗,身侧是熟悉到梦过无数次的声调,回忆是泥淖,不蜕掉层皮,很难抽身离场。
她闭上眼。
耳侧风声呼啸,光灯穿梭仿佛时空隧道,将她带离的同时——
也一同将她带回那个平庸的,十七岁盛夏。
欢迎乘坐「回溯盛夏」号列车,列车即将发车,请您做好准备。
下一站:2014年附中,遥星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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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票价:免费不V。
列车长度(字数):13w
列车座位:章均字数1-2k之间,偶尔掉落长章,视剧情而定。
列车属性:暗恋文,先苦后甜。
即将迎来江城暑气弥漫的盛夏,请系好安全带,谨防热浪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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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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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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