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昀甚至都不需要特地去看就知道秦素素在说什么，淡淡道：“百年前封印鬼渊裂痕留下的死城。”
秦素素顿时不看外边了，忙不迭用屁股蹭到乔昀旁边，靠在她臂弯上问：“封印鬼渊不是众修士趁裂痕较少共同布下若干大阵吗？就算穿过裂痕的恶鬼也应当被驻守的修士当场击杀，怎么会牵涉如此数量的平民？”
“好问题。”乔昀挠小猫一样玩弄秦素素柔软的小脸：“你猜猜那个时候为了封印裂痕来了多少人吗？”
秦素素很享受，眯着眼：“五百？”
乔昀笑而不语。
周行邈打开一个提前准备的食盒，秦素素眼睛一亮，立马放弃乔昀的臂弯扑了过去，周行邈顺势占据了她刚在的位置，坐姿端正道：“庚子年封印之役中，仙都五宗遣人九百，九州各宗门遣人两千，记录在册的散修一百。”
天下好事一担，仙都独占九斗。
秦素素：“这么多人？！这也不是个好差事吧。”
“嗯，是不是好差事得取决于你的需求。”乔昀：“比如说我，刷完经验回来没多久就保送峰主了。我师兄当时一把年纪了，还气的跟酸黄瓜一样，找茬没收了我的闭关洞府。”
秦素素：.....
师尊说的师兄，不会是落金峰的首席弟子吧？足足被师妹高一头压了百来年，怪不得喜欢在弟子面前含沙射影，污蔑她家师尊。心理变态的老黄瓜！
乔昀：“人多了，事自然也就多了。自古以来，想捞点便宜，浑水摸鱼都是最好的选择，而封印之地利益纠葛，简直乱做一锅粥。只不过有人要捞好处，自然就有人要倒霉。”
乔昀顿了顿，道：“更别说，还有魔族趁虚而入。当时裂痕沿边的死城比比皆是。仙都公布的死城均是魔族屠戮之地，为了确保消灭魔族，修士们会封锁整座城，设阵攻击。”
秦素素：“就算是魔族，屠城也不是顷刻之间的事情，屠完也该改换阵地，难道宗门的人次次都能卡着屠城的最后一刻赶到？这分明是有人作伪，枉顾人命！”
乔昀摸摸秦素素的脑袋：“不错，很有精神。下次封印裂痕你不妨实际参与进去，亲眼见证真相为何。”
秦素素点头。
乔昀：“所以你要好好修炼，少想红尘俗事，莫让男人这种绊手绊脚的东西耽误你的远大志向。”
秦素素：？
卜宗主在玉简中所言之处名为千灯镇。此地前也是山，后也是山，水源稀少，耕田不多，明明应该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地方，偏偏百年前出了一位了不得的花灯工匠，连带着整个镇子都做起了花灯生意，富庶起来，干脆改名为千灯镇。
三人抵达千灯镇，刚好是晌午，镇上的街道喧嚣热闹，竟有许多修士打扮的人混在人群中。街巷两边店铺大多挂着手艺精巧的彩灯，好不容易见到一家挂了两个幌子的食肆，里面还都挤满了人。
小二迎了出来，师徒三人均吃了幻颜丹，衣袍也换了粗劣的料子，他看眼前样貌平平的江湖女子，大概率不比里头那些散修出手阔绰，于是搓搓手，哎呦了一声：“三位姑娘，不巧，里头都坐满了。您三位不介意，先外头坐坐，里有一有空我叫您？”
周行邈低声道：“从西边到朱雀秘境，走千灯镇是一条近路，虽然路难走些，但为了节省路费，许多散修估计都会选择这条路。”
乔昀点点头，扔给他一块碎银子：“劳烦，加个座。”
小二拿了银子，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领着几个人上了二楼雅间，乔昀大手一挥，把徒弟爱吃的菜都点了一遍。
秦素素悄悄凑在乔昀耳边道：“师尊，我想了一路还是没想通，为什么伏龙城的案子要我们来千灯镇查？”
乔昀耐心解释：“伏龙城是西岱为数不多灵气充裕的地方，城内有实力的门派不少，求到流云宗必然是陷入了僵局。这说明什么？”
秦素素挠头。
周行邈给乔昀沏茶，正好把几乎粘在师尊肩膀上的秦素素隔开，垂眸道：“说明造成修士死亡并且迅速腐烂的源头极有可能并不在伏龙城中。”
秦素素恍然大悟：“死亡的修士大部分是散修，而西边来的散修极有可能经过千灯镇！”
“卜宗主很难不怀疑流云宗在千灯镇探查到的魔息与伏龙城案毫无瓜葛。”乔昀笑着给秦素素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西岱十几年没出现过魔族了，接下来可是一场硬仗。”
席间，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掀桌翻椅的动静。
修士五感敏锐，稍稍留意便知是两伙人为唱曲子的小娘子先去谁桌动了肝火。乔昀吃惯了小徒弟蒸的馒头，咽不下去小镇油水旺盛的硬菜，愁眉苦脸地嚼着一片菜叶，听到外面动静，眼睛一转，让周行邈把歌女给请过来。
歌女抱着琵琶，袅袅婷婷地走进来，红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但一见屋内均是女子，稍稍放松了一些。
乔昀请歌女坐下，歌女轻轻柔柔地问：“三位姐姐想听点什么？”
乔昀有意锻炼小朋友，示意周行邈问话。
周行邈颔首，上前半步，左脸写着严肃，右脸写着正直，口吻宛如官差问话一般公事公办：“我们不听曲，想跟你打听点事。”
歌女以为是外头道爷的相好追来，眼睛又红了：“我不认识那几位道爷的，是他点了我唱曲，还非要，非要对我...”
乔昀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平时在外头都这么说话的？！”
“嗯！”秦素素乘机小声告状：“大师姐可是内门有名的活阎王，犯禁的弟子她抓住一点也不通融，批阅考校功课还特别严格，连我都挂！”
论拥有一个正直无情的大师姐对求学生涯的毁灭性打击。
乔昀投以怜爱的眼神，起身安抚歌女。周行邈露出一丝茫然神色，隐约察觉自己大概说错了话，闭口不言。
“我们和外头的人没有干系，也是看你为难，恰好我们初来乍到想打听点本地的事情，想着要是能帮你躲些麻烦是最好不过的。”
歌女这才止住抽泣，道：“最近镇子上突然来了许多外人，我也是没见过世面，一时吓傻了唐突到各位好人。姐姐们想要打听什么？小妹定知无不言。”
乔昀道：“多谢。方便的话，能否与我们说说，你们镇子，除了到来许多外人，最近还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歌女一双大眼睛转了半圈，似是在迟疑：“这，这...”
乔昀：“若有什么顾虑，也不必勉强。”
歌女纠结了半天，咬咬牙道：“我们镇子，开年后，丢了七八个孩子。”
乔昀：“七八个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见官府告示，沿路看来也是一片祥和？不像是发生了这么大的祸事。”
歌女小声道：“因为那些孩子，都被路过的散修找回来了。”她看着乔昀，请求道：“大老爷说，是镇民去年祭拜的不虔诚，曹姑姑动了怒，略施小惩，万万不可在背后嚼舌，否则要遭到报应。您可千万不要说是从我这儿知道的。”
偏远的小镇远离王朝的管辖，官府的威信大多不如当地的宗族长老或是有名望的富户，歌女所言的大老爷大约就是千灯镇的实际管理者。但曹姑姑又是个什么东西？
对此歌女怯怯不敢多说，只道：“曹姑姑是千灯镇的守护神，外出卖灯的男人出发前都要去拜拜，方可以不受沿途恶鬼的袭击。曹姑姑的庙就在镇子东边，你们可以在外看看，但是女子不可以进入。”
歌女走后，乔昀略微思考，给秦素素派了一个任务。
“你去找张地图，把刚才歌女说的那几户人家都做好标记，一一探查过去。有异常之处记下，晚间我们在驿站汇合。”
乔昀观察下来发现秦素素虽然天真烂漫，但与人交往却不怎么吃亏，反倒是老成持重的优等生周行邈，在修炼以外的事情上却像块木头，又呆又硬，很让人操心。
民间供奉野神是一种十分常见的现象，野神通常力量不大，若是安安稳稳的享受供奉，助人如愿也就罢了，可千灯镇的这位曹姑姑却是明目张胆的以孩童性命要挟供奉，当真如此的话，也可以按照邪魔处置了。
出了镇子，两人朝那歌女所指的方向走去。行人渐少，树木渐多，不时有山野间的小动物窜过小道。
乔昀头发上绑的白缎带被行走间的微风掀起，冷不丁扫过周行邈鼻尖，淡淡的草木香气钻进挺秀的鼻子，让她走了神。
直到听到师尊在唤她，周行邈飞快掩饰住慌乱，不自然的皱眉道：“好浓的鬼气。”
乔昀：“嗯，来时你也见了，这附近死城多，难免有鬼魂从封印中逃窜出来作乱。千灯镇有庇护尚可以生活，其它更多的城镇都熬不下去搬迁荒废了。不过人少，草木就旺盛，这样的环境于精怪和妖族反倒是桃源一般适宜生长。”
由于三大禁术之一的枷术被严令禁止，与其相关的鬼怪知识在宗门弟子的听学中也少之又少，周行邈不解：“鬼魂不会袭击妖族吗？”
乔昀好歹活了百来年，见多识广，耐心解释道：“妖和魔死了就会回归天地，只有人需要苦哈哈地轮转十二世。人走到尽头就是鬼，鬼虽没有意识，但回到人身是天道刻下的本性。如果鬼死后没有随着地脉灵流回到鬼渊，困在了人间，就会异变成各种各样的恶鬼，企图占据人的躯体。除非想下辈子当猪做狗，否则不会对妖族感兴趣。”
远处一座朴实无华的小庙在山色中显出轮廓，鬼气在小庙周围愈发浓郁。周行邈忍不住将手按在腰侧的灵剑上，乔昀却将手抚在她的手背上，安慰道：“别紧张，说不准是曹姑姑真的是神非魔，把鬼都镇在了自己的道场之中呢。”
可是当真站在了曹姑姑的庙前，乔昀却瞬间炸了毛，恨不得亲自拔出周行邈腰间的佩剑砍上去。
原因无他，寺院庙门前，有两拨人在对峙，右边的造型各异，身傍法器却表情畏缩，大概是集合在一处的草根散修；左边的一拨人穿戴整齐划一，气度不凡，明显是有编制的宗门弟子，细细看去，袖口绣的居然是流云宗的纹样，再看为首的，好死不死居然是落金峰的首席弟子，乔昀的单箭头死对头，沈知凡，沈大师兄。
当然，区区一个手下败将不值得乔昀崩溃跳脚，真正让她心脏骤停的是右边的领头人。
少年人十七八岁，身型挺拔，打扮并不如宗门弟子贵气，却掩饰不住俊朗的相貌，本该佩剑的腰侧别了一根漆黑的棍子，与沈知凡等一干宗门弟子的对峙中毫不相让，眉宇间很有几分少年人的傲气。
正是天字第一号狗男人，萧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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