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忘记我。”
宋夕迟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他眯了眯眼，下意识用指尖攥着掌心。掌心并没有传来被指甲死死嵌入的痛感，他才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面前的一片漆黑。
他清楚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在做梦。
虽然四周一片漆黑，但宋夕迟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铃声，像是学校里的下课铃，末了还传来一阵女声的下课提示语。
宋夕迟听完铃声，确定了大概的方位便向声音来源走去。
从他恢复意识起，这阵铃声一直在重复播放，像是在催促他去干什么事。
与其在这里待着等梦醒，不如过去看看梦的另外一边是什么。
宋夕迟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或者说他现在的状态不允许他做梦。他破过太多的牢，这些牢带来的后遗症经常让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为此他经常将队里大大小小的任务揽为己有，将自己压榨到精疲力尽，没有额外的精力做梦才作罢。
因为这个，他还曾遭到上级批评和喝止，后续他被调到了南郴的治安队。南郴的治安官也让他别太辛苦，说他们也能独立完成任务。
总部里一直有人传他是为了保住他的破牢记录，毕竟那是一个吓人的数字，拿出去显摆总不会丢面子;也有人传他其实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AI。但其实无论怎么传被取了什么外号宋夕迟也不在乎。
破牢带来的创伤应激并不会消失，相反会日积月累影响到破牢的人。控制它的手段一般是被外界手段锁住，再者就是永远被记着。
宋夕迟选择了不去忘记，因此他需要控制生理防御机制来抗衡它。
说得专业术语一点美名曰“生理防御机制”，口语化一点那就叫“睡觉”。
不过这次做了梦，说明任务还是完成少了，宋夕迟叹了口气。
梦境虽然是在睡眠中产生的，但对于宋夕迟来说这并不意味他得到了休息，相反他需要花时间来应付每一个梦境避免被牢的残留所影响到。
通俗点讲就是“清明梦”，这玩意伤脑子。
视野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宋夕迟倒也不害怕，一步一步循着声音走向铃声处。踩过的每一处都发出了类似年久失修的木地板的吱嘎声和清脆的脚步声，在这个封闭、漆黑的空间尤为清晰。
他皱了皱眉，这个地方一片漆黑，除了循环播放的下课铃声和自己步行发出的声响便没有其他声音了。按理说梦到一个陌生的场景他应该有所警惕，可为什么这个地方给他一种淡淡的久违感，就好像他来过。
他心中默默数着，走到了第43步时，面前出现了一道屏障，像是一扇门。他摸索了好一会，找到了一个类似把手的东西，几乎是没有思考，他扭动了那个把手。
门的后面，是一间教室。
整齐摆放的桌椅，书本资料随意地塞在书柜里，墙上钉满了训练计划和首都地图。宋夕迟愣了愣随即看向黑板，只见被擦干净的黑板右下角标注了今天的值日生。
宋夕迟。
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宋夕迟才发觉这个地方为什么给他一种久违的感觉，这是望州联英高级学校的教室。
宋夕迟感觉自己现在像是有些近乡情怯，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关上被自己打开的那扇门，才发现自己身后的那片漆黑变成了挂满打扫工具的墙壁。
下课铃还是响个不停，温柔的女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放学须知，宋夕迟下意识又攥住掌心，却发现掌心触感有些不一样。他抬起手一看，自己的指甲边缘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咬的，顺着手腕看去，自己正穿着一件黑色校服，袖口被随意地卷了上去。
“黑色的校服……原来我梦到了高二那年吗……”宋夕迟轻声说道。
循着回忆，宋夕迟走到了自己的座位，那是个靠窗的位置，他垂下眉眼摸了摸自己以前在桌面上贴的一张便利贴，上面写满了他每日的安排。手指划过便利贴角落被蓝笔加粗的几个数字。
9.21
宋夕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便看到走廊上一个倚靠在护栏上的人。
那人似乎在走神，双肘撑在护栏上，没系好的黑色校服外套随着风随意地飞扬着，他微微仰起头，像是在想什么，看着对面的教学楼好一会他才抓了把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CCD相机对着对面的教学楼调试了一下焦距，下一秒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将镜头对准了宋夕迟。
看着镜头闪出来的光，宋夕迟发觉自己的心跳得十分杂乱且快速，用指尖刮了刮掌心竟发现早已蒙了一层薄薄的手汗。他像是被海浪扑上岸的鱼，一时间忘了动弹，眼睁睁看着自己如此呆滞的一面被那个人按下快门记录了下来。
那人看了看CCD相机屏幕，似乎对照片还挺满意，笑着低着头按下保存键说：“小尺子，你怎么面对镜头还是一如既往地呆啊。”
看清那人脸的那一刻，万籁俱寂，唯独心跳声振扰着耳膜，一瞬间乱了的思绪。
宋夕迟低下头，扶着课桌的手指死死抠着桌沿以至于关节有些泛白，好一会才松开手，穿过桌椅走到那人面前。
他抬起头，目光怔怔地扫过那人的眉眼、鼻子、嘴巴，声音低沉，强压着颤音：“夏阴生，你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偷拍人，还有，别叫我那三个字。”
夏阴生笑了笑不说话，将CCD收进口袋里，接着伸手轻轻握住了宋夕迟的手腕，将宋夕迟的手指平摊在他的掌心。宋夕迟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很快又被夏阴生另一只手拨了回来，他的大拇指抚过宋夕迟那些边缘坑坑洼洼的指甲，有些无奈地开口：“你怎么又偷偷咬指甲了。”
宋夕迟看着夏阴生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半天才回应：“没忍住……毕竟习惯了。”
“我听他们说一个人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花21天，也可以推翻一个旧习惯。”夏阴生抬起眼看着宋夕迟，“我觉得你不会是那个例外。”
“我尽力……”宋夕迟还没有说完，夏阴生又开口说道：“等价交换，你有什么是希望我去做的吗？”宋夕迟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末了夏阴生补充说：“毕竟我比较讲究公平。”
循环播放的下课铃戛然而止，温柔的女声停在了“请”字，长长的走廊望不见其他人。
夏阴生垂着眼，大拇指指腹摩挲着宋夕迟的指尖，安静地等他的回答。
半晌，宋夕迟缓慢抽出自己还在夏阴生掌心处的手反向抓住他的手，在对方抬起眼的瞬间盯着他的双眼，像是要冲破什么，说话语气也不再同刚才一般，甚至不经意带上了几分执拗，像是轻微炸毛的某种小动物。
“什么都可以吗？”
夏阴生挑着眉，“嗯哼”了一声，说：“在我能力范围内都可以。”
宋夕迟攥着夏阴生的手腕的手指关节有些泛白，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又很快松开，转而攥着夏阴生未系上的外套的衣角，声音也难以察觉软了下来，压下了舌根的苦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但又有些含糊不清，一张口很快被吹散在风里。
“不准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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