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闹得有些不愉快,但叶治很快就调理过来了,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让我看看……嘶,忘记和你说了,前几天于梧岚给我发了信息过来,说前线那边没什么大事了会休战一段时间,他会回望州总部那边休整,估计会叫上一些熟人组个饭局,问我们要不要过去蹭个饭。”
宋夕迟闭上眼:“他的饭是金子做的吗,我还要跑那么远特意去蹭。”
叶治听到宋夕迟这语气就知道没什么事了,笑嘻嘻地凑到宋夕迟身旁,想揽着他的左手又怕压到输液管,于是收回手:“毕竟‘情比金坚’,这饭估计没有金子那么值钱但咱几个的情意堪比万年冰山啊!”
“……你废话好多。”
“诶你!算了,不和病人一般见识。”叶治打开通讯软件准备交接一下南郴这边的工作,“机票的话倒是不担心,杨典怎么说也得亲自送你回去,我也顺便蹭个飞机。就是这边的工作有点棘手,一下子走了两个这边会不会乱了阵脚,管他呢。”叶治噼里啪啦地打完一段字给局长发送过去,便离开了病房去询问主治医师什么时候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
病房里,没有一丝光线。
宋夕迟垂着眸,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指甲边缘已不像梦境中那么坑坑洼洼,甚至算得上被爱护得很好。但稍微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左手食指的近端指尖关节部位有一圈小小的齿痕,像是陈年已久。
片刻之后,他抬起那只手,将自己食指的带齿痕的部位抵在上齿和下齿之间,微微用力咬了下去。
左手手背传来淡淡的碘伏味和药水味,让他一时间闻了有些困意。
宋夕迟确实改掉了咬指甲的坏习惯,但他没能得到那个当年自己向夏阴生提出来的奖励,后续也没能养成一个新的好习惯。
上下齿的咬合力不断加大,直到手指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宋夕迟才松了口,看着近端指尖关节侧面留下了泛红的齿印,他忍不住去摩挲着那些凹印,一字一顿如梦呓一般念着那几个字“夏阴生……”
出院时出乎意料的顺利。
宋夕迟被调到南郴这边不过才一个月,大部分衣物还放在望州那边的职工宿舍里,索性他也懒得收拾,走到客厅开了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
阳台上叶治炸着毛正和局长掰扯,说自己为什么要留在南郴帮那群治安队擦屁股。
“我知道了,是那个姓杨的让你干的对吧?”叶治炸着毛冲手机咬牙切齿地说,“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所以这次他要单独带走小宋要趁我不在的时候对他进行他们科研部惨无人寰的实验,告诉姓杨的我不会同意的,我要告诉总部撤他的职!”
宋夕迟默默地给叶治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你想象力怎么还是这么丰富,该去查查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了。”
叶治没有理会宋夕迟的这番话,喝了那杯温水将杯子放在客厅的桌上,进了自己的房间继续控诉。
能提前出院是宋夕迟没想到的,按理说即使南郴这边的医疗技术远赶不上望州的,他也还应该要在医院躺个两天。
不用想都知道是杨典人为操控的,为的就是让他能尽快回望州。
虽然不清楚总部那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说是后续治疗估计也只是片面之词,但宋夕迟一直都是既来之则安之,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都能顺从地接受,他入职这六年就是这样过来的,用于梧岚的话讲他简直就是温顺的小羊羔,一戳一个准。
房间里即使叶治控诉得有多激烈,后续也没能和宋夕迟登上那架飞向望州的飞机。
登机的前几分钟,叶治还打了一个电话来问宋夕迟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医院开的药带了没有,杨典有没有发疯云云。
电话那边车鸣不绝于耳,宋夕迟猜测他大概准备出任务,便草草应付了一下,说自己到望州那边会回电话,让他别担心自己先关心他的任务完成率。
挂了电话,抬眼看见杨典正看着自己,随即又挪开了目光。杨典在南郴没待多久就染上了流感,一张脸被口罩和眼镜占据着,镜片上还蒙上了一层水汽,被他摘下用纸巾擦去。
宋夕迟只当自己没看见,并默默地从背包里掏出早上叶治塞给自己的口罩戴上。
他原本以为为了尽快将自己“押送”回望州,杨典会动用自己的私人直升机,没想到他订了民航,包了一整个商务舱。
“你随便挑个座位坐,这里我包场了。”杨典闷闷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
“嗯。”宋夕迟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将背包放在旁边的座椅上,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杨典,“总部出的钱吗?”
“我自己的钱。”
“哦。”
差点忘了,杨典有个从商的父母,家族资产已经过亿,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明明可以坐在家里等着继承家产,15岁非要跑到望州联英高级学校里磨了三年基层干了两年当了个科研部部长,算来他今年不过才25岁就已经当五年的科研部部长了。想到这里,宋夕迟轻笑了一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靠在座椅小作休息。
没一会,飞机慢慢助跑起来,在起飞的那一秒宋夕迟皱了皱眉,他一向不太喜欢失重感,但好在这种感觉没一会就消失了,他闭上眼,感觉自己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下一秒,他的视野里一片血红,剧烈的耳鸣使他下意识抓紧了座椅的扶手,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然不是身处飞机上,而是在一辆军装车的后座上,有人哭着喊着不停地敲着车窗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四周是一片火海和数不尽的尸体。
驾驶座上并没有人,这辆车自动驾驶着缓慢碾过那些尸体,车身时不时起伏晃动着,不知道终点是何方。宋夕迟的指甲死死嵌入身下皮质的坐垫,哭喊声、沉闷的敲窗声一阵阵扰得他头痛,下一秒爆炸声起,那些敲窗的人瞬间化作一摊血肉溅在车窗上,血液夹带着碎肉沿着车身慢慢滑落,即使关着车窗也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红,红,还是一片红,视野内全是一片红。
又来了。
宋夕迟闭上眼,良久,他抬起左手,顺着食指近端指尖关节那圈陈年已久的齿痕狠狠地咬了下去。
关节传来难以忍受的痛感,宋夕迟皱了皱眉,加大了咬合的力度。直到舌尖舔舐到一丝甜腥,他才松口,看着那新增添上去的齿痕下的皮肤破了皮,抬头朝窗外望去。
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
杨典坐在同排另一边靠窗的位置,像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转头向这边看过来:“身体不舒服吗?”
宋夕迟摇了摇头,调整了一下呼吸,看着窗外没再说话。
出门前叶治还嘱咐自己登机前要记得吃药,结果他只吞了颗维生素c就草草了事,叶治要知道了估计又要炸毛。
杨典明显不信宋夕迟口中的“没事”,他皱着眉看着宋夕迟,语气强硬:“后遗症又犯了?”
宋夕迟懒得和他掰扯,朝他伸出手:“你有笔吗?能写字就行。”
杨典没说话,但还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只橘色精致花纹外壳钢笔递了过去:“你包里没放纸笔吗?”
宋夕迟一眼认出这是全球仅161支的万宝龙钢笔,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接过来:“包里都是叶治塞的零食,嘶……你出差带这种收藏品不怕弄丢吗?”
杨典瞥了一眼那钢笔,语气平淡,像是讨论一支被批发来的普通钢笔:“不都是用来写字的作用吗?弄丢了就买支新的。”
宋夕迟接过那支钢笔,内心忍不住嘀咕有钱人的世界就是不一样。他扯出放置在一旁的纸袋,将它撕开露出空白的内面在上面开始画画。
杨典微微偏头眯了眯眼,能看到宋夕迟正在绘制一个人像,看上去还有模有样。他之前回望州联英高级学校作毕业生演讲时就听说过宋夕迟这个人。
内向、经常独来独往、不爱与外界交流,但训练考试经常第一,17岁那年独自一人破了第一个危险级别为S的牢从此出名。武力意志都是数一数二,按理说他应该前程似锦,但偏偏就是有舍弃不了的东西阻碍了他后续发展。
他不是没有去试探查看过宋夕迟的记忆,总部也不止一次派人和宋夕迟谈论起要不要封锁掉那些容易影响到自己的东西,只是每当这个时候,宋夕迟就会一改平日里温顺的模样,变得执拗、犀利、具有攻击性,甚至处于昏迷状态也能当着整个科研部的面将杨典强行赶出了自己的回忆。事后清醒宋夕迟为此大发雷霆差点还打起来,久而久之也就不敢有人再和他谈论这些。
宋夕迟像是完成了绘制,将钢笔还了回来。杨典目光一瞟,如同他想的那样,宋夕迟确实是绘制了一个草草的人像,只是那张人脸上缺少了一对眼睛。
“不继续画了吗?”杨典看着那张半成品。
宋夕迟摇摇头,收起那张纸:“没有适合他眼睛颜色的笔。”
杨典也没有再说什么,这时候机舱里传来柔美的女声,提示他们望州就要到了。
“待会下了飞机,你是想先去一趟总部,还是直接去医院?”
“医院吧,总部也没什么好看的,反正后面他们总会要来一趟医院获取我的数据。你不是还得了流感吗?抵抗力不行啊杨部长。”宋夕迟看着窗外。
下了飞机后,宋夕迟刚关闭手机的飞行模式,一下子弹出好几条叶治发来的信息。
“小宋小宋,你到望州了吗?飞机降落了记得回电话ヾ(TдTヾ*)”
“我刚刚和局长讨价还价,哼哼等解决了这次的暴动我就马上飞过去陪你┐(‘~`;)”
“杨典没对你做什么吧?!不要乱吃他给的东西小心下药!(;'A`)゜”
“这是于梧岚的手机号码,他之前那个换了,你要无聊的话让他过去先替代我陪你聊聊天(*^_^*) ”
走出机场,杨典便领着宋夕迟上了一辆宾利。在车上,宋夕迟回了一个电话给叶治。
几乎是刚接通,叶治抢先话语权,开门见山地问他身体怎么样犯病了吗杨典发癫了吗有没有水土不服什么的。
“叶治,你冷静一点,我很好,杨部长也很好。”宋夕迟见准叶治话隙艰难地进行顺毛,虽然没开免提,但叶治声音实在不算小,宋夕迟还看了眼杨典的表情,虽然看不见,但根据司机握方向盘略有些僵硬的手,他猜测杨部长表情没能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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