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阿德里亚娜的黄金时代

卷毛拎着一大块上好的三层五花进来的时候看到俞归年跟个稻草人一样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只手还粘了很多泥巴。

“哥,你又咋了?”

因为卷毛见过俞归年在听到这栋别墅的真正主人时失魂落魄的样子,所以在关心他的时候加上了一个“又”字。

俞归年这才把眼光从那两株枫香树上抽回来,他转身去洗手间洗手,“卷毛,你会做回锅肉吗?我今天实在没心情做饭。”

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卷毛已经蹲在前院里摘蒜苗了,俞归年靠在门上,“卷毛,我刚刚合计了一下,我的钱快要不够用了,你帮我找份工作吧?”

卷毛刚要脱口而出建议俞归年把这栋别墅租出去然后租一套小一点的公寓来住,这价格差足以覆盖掉他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是他马上联想到这栋别墅的主人对他来讲意义重大。虽然他一丁点儿都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但还是马上就把这个还没说出口的建议给咽了回去,他也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俞归年的霉头。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学历,但是以你现在的法语水平找份正八经的工作太难了,外国人在法国拿到工作签证难于上青天……再说,你的旅游签都过期半年了,非要找工作的话只能打黑工。”

“刷锅端盘子也行,我臂力惊人。”

“够不?”卷毛摘了一撮蒜苗,举起来朝着俞归年的方向扬了扬,“刷锅端盘子这种好找,我马上就问问。”

“够了,我没什么胃口,”俞归年想了想还是接过了卷毛手中的那撮蒜苗,“算了,还是我来做吧,我怕你把这家给炸了。”

卷毛也觉得俞归年的主意甚好,洗了下手就开始打电话,打到第三个电话,卷毛就跑到厨房告诉俞归年活已经给他找好了,一家巴黎市中心的火锅店,六点钟上班直到最后一拨客人离开,五点半就可以到店里吃晚饭了,无论晚上做到几点钟都是包干价,60欧元。

俞归年点点头,往正在煮着的五花肉锅里放花椒,“你别说,你这次买来的五花肉确实是很新鲜。”

-

俞归年一直不是很喜欢夜晚,他没觉得点点繁星有什么看头。他的人生自十五岁开始起就一直生活在阴霾之下,只有在十七岁那一年才短暂的见过阳光,可如今为了生计,他还是不得不昼伏夜出。

原先的生活被打乱,俞归年没有了上午,也没有了那么多用来摆弄花草的时间。卷毛还是按照跟先前一样的频率过来,只是他再没有那么多空档去跟他学习法语。

不过,他还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思念孟平。

火锅店的工作非常简单,他被安排在了后厨,每天的工作只需要根据传菜单的指令把食材切好放在盘子里然后端到传菜口,用药水来浸泡黄喉和毛肚,再就是隔几天的时间需要用一堆他也叫不上名字的液体来泄芝麻酱。

谁能想到半年前还名声大噪的塑壳帮派二当家如今会在巴黎的火锅店打一份切墩的黑工。

和俞归年一起做切墩工作的是两个斯里兰卡人,他们只会说三句法语,你好谢谢再见,其余的一句英语也不会讲。虽然俞归年跟这两个斯里兰卡人相处和平,但是语言的障碍实在是有壁,他通常一个晚上在后厨都不会讲一句话。

一般收工后,俞归年会在火锅店门口吸一支烟再去赶地铁。他吸烟时总会遇到一个打工的女孩也在店门口吞云吐雾,那个女孩总会用这一根烟的时间用极快的语速絮絮叨叨的跟俞归年讲很多话。

“萱姐今天又偷懒耍滑,待在厕所将近一个小时都没有出来,我趴在厕所门上偷听了,她就是在跟她男朋友煲电话粥。”

“你知道吗后厨那两个斯里兰卡人,他们在巴黎工作五年回去就成大富豪啦,你知道吗太匪夷所思了,一欧元在他们那都可以够一大家子人吃一个星期的呢。”

“今天那俩意大利人又来吃饭了,真讨厌,每次只点锅底和面条,占着位置一整晚都翻不了台,还不给小费,真不知道他们俩哪有那么多话聊。”

俞归年一般都只会礼貌性的回复一个嗯,哦,啊。

就这样在火锅店工作了一年,俞归年又在收工后吸烟时被那个女孩逮到,她还是用极快的语速跟他分享着她的一天。

俞归年用一个嗯字来收尾,转身离开却被女孩叫住。

“诶,俞归年,你不会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俞归年回头看向那个女孩,她的眼神里闪烁着的情绪分明是期待。

他这才第一次把眼神聚焦在她的身上,她看年纪应该是在巴黎读书的,来火锅店应该也只是暑假里的勤工俭学,愿意把她的每一天跟他分享可能也只是在这个遥远的国度没人分享,或许有其他的情绪吧,就算有,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虽也会絮絮叨叨的说一些有的没的,也会盯着他讲话,也会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他。

但她不是她。

她不会用那么快的语速说话,她总是慢条斯理却极有主见。

她不会在得到他单个“嗯”字的回复之后还继续说,她只会忽闪着大眼睛问他,你怎么啦。

她更不会站在黑夜里吸烟,她一直是最明媚的太阳。

她一直是他的太阳。

俞归年没有回应那个女孩期待的目光,摇了摇头转身就快步消失在夜色里。

进地铁之前他给卷毛打了一个电话,让卷毛帮忙想办法给他换一份工作,做什么,薪水是多少,老板是不是穷凶极恶都不要重要。只要工作时间是在白天就好。

他再也不想一个人待在黑夜里,他想距离太阳越近越好。

卷毛办这些事非常靠谱,第二天就给俞归年了一个地址,并且告诉他火锅店那边已经替他辞职了,未结完的薪水也会在三天之内打到他的卡上。

俞归年除了对卷毛说谢谢之外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他的新工作是在华人区的一家照相馆。

实际上巴黎有两个华人区,13区的唐人街和20区的Belleville,卷毛找的这家照相馆是位于Belleville的一家很小的店铺,俞归年待了一个上午的感受就是这家店门头不大,生意却是真的好。

除了照证件照之外,店里还提供一些打印复印的服务。

俞归年每天的工作一点都不复杂,至少他觉得比在火锅店的时候要简单的多,他只需要坐在照相机的后面拍照,然后转移到电脑上打印出来裁剪就可以了。

至于打印复印这种来钱更快和收钱这种需要交流的事情,自然是他那个操着一嘴蹩脚法语的温州老板来做。

每天来拍照的很多,俞归年有留意对比了一下,这家照相馆收费非常的便宜,甚至只有其他照相馆的一半,这也是这么小的一家照相馆生意这么红火得很大原因。

忙也是真的忙,不过俞归年在思念孟平之外找到了很多乐趣。

来拍证件照的有机或者无机生物千奇百怪,俞归年也一直在试图去理解他们的脑回路,不过至今他也没能研究明白。人就不说了,各种肤色各种年龄段的都有,不过人至少是人,人来拍证件照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给宠物拍照的也没什么太奇怪的,主人蹲着高举着自己的爱宠给留下影像这种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俞归年不能理解的是还会有人给花束拍证件照,更不能理解的是有一个人还拿着自己刚刚拔下的牙齿让他给拍个特写。

起初俞归年觉得匪夷所思,在照相馆工作了一年后他也就见怪不怪了,他现在已经练就了一身本领,就连是现在有人拿着一块咬了一块巧克力找他拍证件照他的嘴角都不会抽搐一下。

-

俞归年已经跟梁坤失联了两年的时间,在巴黎也待了两年半,前段时间他吹灭了卷毛亲手做的歪七扭八的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他已经二十四岁了,可他还是没有关于孟平,关于自己双亲的任何消息。

也不是没有托曾经塑壳的兄弟去打探过他们的消息,但在这么大一个世界里漫无目的的找人实在是大海捞针。每次联系的时候俞归年都会问一句,现在是可以回国的时机吗,但是两年了,都没有收到过肯定的答复。

在巴黎,他又怎么可能遇到她,遇到他的爸爸妈妈。

他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每天钻到地铁Belleville站,在地铁口的中国早餐店吃一根油条配上一碗甜豆浆,然后去打印店给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拍照,下班后在中国红超市买一点晚上的食材,复又钻进地铁。

俞归年很不喜欢Belleville站附近,垃圾到处乱堆不说,每到傍晚时分还有很多站街女穿着过分鲜艳的衣服招揽生意。只不过他不想再麻烦卷毛给他换工作了。

这样的生活十二月运行,周而复始。

他院前的那两株枫香树都红了两回,但是他挂满的红布、贴上的神符,寄出去的希望不知道还有没有实现的机会。

-

那一天,巴黎晴空万里,俞归年还是照旧进行着他的两点一线,一根油条一碗甜豆浆,这家早餐店的老板似乎记性不如C市七中校门口那家小面馆的老板记性好,他都连续吃了一年,老板每天还是会照旧问他,先生,您想吃点什么。

刚开门,老板还没有来,也没有客人,俞归年在镜头的这一端发呆。不过很快,他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用法语招呼着,然后把眼神聚焦在摄像机屏幕上。

屏幕上有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那人在镜头里笑盈盈地整理着她的高马尾。

似乎是发觉到他许久都没有摁下快门,她歪了歪头侧出了屏幕。

俞归年盯着空荡荡的摄像机屏幕,听到那人脆生生的问。

“您好,先生,您会说中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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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十层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