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江乐瑶那个小贱人每次运气都这么好?凭什么每次连老天爷都如此眷顾她?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为何?”
问心阁内。
得到傅望舒高中的消息后,江乐章大发雷霆,气得将桌子上的一应茶具全部抚到了地上,尤不解气,还要将梳妆台上的一应胭脂水粉全部给霍霍了。
一转身,身形一顿,只见冯姨娘静静立在那儿,不知看了多久。
冯氏约莫三十几岁,素衣淡服,一身淡雅,算不上多么美艳漂亮,不过身上有种异于常人的温淡平和之气,令人容易心生好感,细细看去,眼角有些浅显的细纹,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平静,淡然。
江乐章看到冯氏后脾气略有些收敛,却依然气不过般,别过了头去。
冯氏却好似习以为常,既不曾责骂,亦不曾劝解,只缓缓走上前来,走到距离江乐章一臂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
身后婢女将托盘奉上。
冯氏接过托盘,递到了江乐章跟前,淡淡道:“给你二姐送去。”
江乐章一愣,噌地一下转过头来,只见托盘上摆放着一双鲜艳刺眼的绣花鞋,红色绸面,上绣着花开富贵,百年好合的花样子,这双鞋做工之精湛,面料之静美,是可以直接拿来当婚鞋的,一下刺痛了江乐章的双眼。
只见她心中的那根弦一下子绷断了似的,噌地一下,一把打翻了眼前的托盘,朝着冯氏大喊道:“凭什么送给她?凭什么天底下的好东西全是她的?”
江乐章喊着喊着,忍不住抬起胳膊挡住脸面,低声呜咽了起来。
冯氏却依然不曾宽慰劝解,只淡淡道:“你也有!”
说完,弯腰将打翻在地的绣花鞋轻手轻脚的捡起,见鞋面站了些灰烬,忙将腰间的帕子拿出朝着鞋面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仿佛那是世间珍宝。
江乐章见状开始紧咬着下唇,咬着咬着,终于忍不住破防了、崩溃了,朝着冯氏咬牙大喊道:“我不稀罕!”
说着,又一脸嫉恨和迷茫道:“凭什么从小到大,我有的,她也必须有,凭什么她能养在太太名下,又能得你如此偏爱,凭什么她嫁个小小的县令之子,也能在一夜之间高中探花,凭什么这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全都是她的,凭什么?凭什么?就凭她有个低贱的当歌姬的娘?”
江乐章喊着喊着开始口不择言。
不想话刚落,啪地一下,冯氏一个巴掌重重甩了过去。
力道之大,事发之突然,将江乐章的脸都扇到了一边,不多时,嘴角已见了浅浅血迹。
清澈的巴掌声打懵了众人。
打懵了江乐章。
也打懵了冯氏。
只见江乐章捂着脸许久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江乐章眼里一片赤红,她一脸恨意连连的死死盯着冯氏一字一句道:“你竟然打我,你竟然打我!”
“我恨你!”
江乐章朝着冯氏崩溃大吼着,吼完,将冯氏身后的婢女一把推开,大哭着跑了出去。
江乐章走后,冯氏紧握着手,缓缓闭上了眼。
身后婢女想要劝说一二,却张了张嘴,到底不敢开口。
冯氏怔了许久,最终一言不发的将绣花鞋收好,而后摆放在了江乐章的闺床上,定定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去。
……
“谁能想到呢,没想到到最后命好的竟然是二姑娘,谁能想到傅家那样的小门小户竟出了个探花爷?这叫什么,这叫不到最后一刻还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赢家!这样看来,没准当年算命的嘴里说的那个贵人,指的压根不是大姑娘,而是二姑娘呢!”
“谁说不是呢,其实说实话,二姑娘生得并不比大姑娘差,大姑娘金银玉器堆着,太太不要钱似的一碗碗血燕养着,这才养得那样金枝玉贵,可二姑娘呢,日日素面朝天的从不装饰,从前还不觉得,下聘那日瞅见了没,不过才稍稍打扮了一下,竟让人挪不开眼了,若再添两件首饰,没准连大姑娘都给比下去了,二姑娘如今还没长开就这样了,若彻底长开了,那还了得。”
话说,自霍家出事后,江乐嘉心烦意乱,便开始搬到沁竹园摘抄经文,修身静性。
只是,哪怕经文抄写得再多,却依然静不下心来。
霍家出了那样的事,无异于灭顶之灾,她又如何能静得了。
前些日子,母亲已经欢天喜地的开始布置婚宴了,大到婚宴流程,小到每一个派发的喜帖,事无巨细,母亲说长女出嫁,非同寻常,势必要将她风风光光送出门。
然而,这才几日,所有的布置全都停歇了,原本府上欢天喜地的备嫁,好似变成了无声的……葬礼。
两年前宫宴上皇后娘娘的指婚,一年多年前父亲的升官,半年前霍家派人前来商议婚事,直到七八日前,霍家前来下聘。
一幕幕,一例例,宛若过眼云烟般不断在江乐嘉眼前浮现。
就像是一场梦般。
真实,又虚幻。
江乐嘉自幼被楼氏当成宗妇培养,江家大房无子,她是江家最大的期盼和依仗,然而,如今仰仗她撑起来的一切都要化作泡影不说,自己反倒还成了江家的累赘。
江乐嘉这辈子都没有这样挫败过。
抄着抄着,手中的动作被思绪打断,一低头,纸上已被墨点污染。
江乐嘉有些烦闷的将宣纸抓成团,扔了,拧着眉头正要重新抄写,这时,知春院来人了。
莫非是霍家有新的消息了?
江乐嘉耽搁不得,匆匆撂下笔墨去往知春院。
却未曾才刚踏出沁竹园便听到了傅家高中的消息,以及院子里四处不断的嚼舌根声。
……
傅家高中呢?
那个小小的县令之子,竟一举高中,中了探花郎?
她的二妹将要成为探花郎夫人,受满京女子艳羡?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江乐嘉愣在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等到缓过神来时,手心不知何时已出现了几道带血的指痕。
江乐嘉是江家的天之娇女,从小到大,无论是外貌,品行,还是才华,学识,她甚至都不输那些一品二品大员府里头的高门贵女,就连在宫宴上,她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打败所有高门贵女拔得头筹,成功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她自幼骄傲自负,还从未在任何事情上受过挫,受过辱。
而今,婚事上不过才生了些许变故,便开始有人踩在她头顶上撒野呢。
而踩她之人,竟还是那个她从未曾放在眼里过的庶妹!
她竟被个一无是处的庶女踩进了泥里。
江乐嘉这辈子还从未受过这等屈辱。
一旁的拔雪见状立马脸色一变,正要冲上前去教训,却被江乐嘉冷着脸止住了。
她倒要看看,她江乐嘉究竟是怎么被人给比下去的。
一时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继续听着。
只见远处廊下两个小丫头继续口若悬河道:
“可不是,其实下聘那日我没好意思说,那日所有人都在夸赞大姑爷如何如何英武,如何如何尊贵,可我却觉得大姑爷身上戾气太重了,煞气冲天,隐隐不是个什么好兆头,没想到这才几日功夫,果真应验了吧……倒是二姑爷,虽家世不显,却翩翩公子,模样亦俊俏,性子还和善,就跟戏文里头的玉面公子似的,要我选,我肯定选二姑爷那样的,大姑爷那样的哪是个过日子了的,要说,还是二姑娘有眼光……”
“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到霍家那样的门楣有朝一日能落到这个地步,外头如今传得厉害着呢,说大姑爷得罪了太子殿下,若陛下一那什么后,霍家定会遭太子清算,也不知会不会牵连到江家,真是个无妄之灾,哎,说起来,还是大姑娘心高眼高,撑不起这么大的福泽,若像二姑娘这样寻个门当户对的,不也就没这些倒霉事儿了么——”
二人说得尽兴,压根没察觉到廊下一众人。
说完后,这才端起托盘,拐到游廊尽头,不见了踪影。
二人走后,一众人群里,拔雪、寻春二人气得浑身乱颤,然而一转脸,看着面色铁青的主子,一下子敢怒不敢言。
只见江乐嘉胸前阵阵起伏。
长长的指甲再度陷入了皮肉里。
呵,当初同霍家议亲时,大家可不是这么说的。
霍家得势时,说的可是她福泽深厚,命中带贵,是天注定的富贵相,如今霍家失势,便成了她心高眼高,撑不起这福泽了。
都是些捧高踩低的腌臜货!
想到这里,江乐嘉一眯眼,只冷冷道:“都发卖了罢。”
清冷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残忍。
拔雪、寻春二人闻言纷纷一惊。
江乐嘉却毫不在意,吩咐完,并不停留,直接朝着知春院而去。
去时,楼氏已等候多时了。
几日不见,母亲苍老疲惫了许多,江乐嘉心疼不已,正要劝慰几番,却见楼氏已打发走了所有下人,整个里间只留有李嬷嬷一人。
江乐嘉见状,心知母亲有要事要说,一时稳了稳心神。
本以为是关于霍家之事。
方一落座,却见楼氏直接开门见山,一开口竟然是:“傅家的事儿,我儿可听说了?”
江乐嘉有些意外,不过今日全府上下都对傅家议论纷纷,却又并不意外。
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些嚼舌根的话,江乐嘉一时抿着嘴,心烦意乱的点了点头。
然而还未曾缓过神来,便见楼氏继续道:“我儿觉得那傅家小郎如何?”
江乐嘉一愣,一抬眼,愣怔的目光直直撞入楼氏那双精悍的双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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