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窝在双儿怀里缓了片刻,才慢慢直起身子在她的帮助下重新把凌乱的发髻归拢梳好。
幸亏双儿想着今天出门要打扮漂亮些便多簪了支银钗,否则冉冉这一头青丝就只能披散着回去了。
冉冉抬眼望去,发现田嬷嬷早瘫在地上吓坏了,只好出声询问:“嬷嬷,可否借一下你那件外衣。”
“诶!好好好。”田嬷嬷反应过来,忙把多余的那件外衣递过去,由双儿围在冉冉腰上打了个结,虽然不伦不类,但好歹遮住了衬裙。
见田嬷嬷仍是一脸惴惴不安地望向窗外,冉冉轻声说:“嬷嬷也不希望这件事被世子知道吧。”
田嬷嬷惊讶地看过来,没点头也没摇头,毕竟差事没办好还极有可能是因为她多嘴造成的。这事儿田嬷嬷确实不想被世子知晓,只是有些看不懂冉冉为什么也不想。
“待会儿世子准备回府时,你就说我身体不适,去后边那辆马车上歇着了。其余旁得便都别提了。”冉冉拉着双儿往屋外走,院里其他人见她们出来都默默让开一条路,等她们走了才慢慢涌进屋子里。
双儿一路上窝着火,听完冉冉刚才的话只觉得更加憋闷!
“上次罚跪,你让我不要告诉世子。这次、这次被她们这群恶人如此折辱,你也让我不要说!究竟有什么好怕的,我不信世子爷是这样是非不分之人!”
冉冉沉默半响,只问:“世子知晓之后呢?”
“自然是要认清那长孙小姐的真面目!让世子厌弃她,嫁进来守活寡!”
冉冉说:“可她仍然是世子妃,仍然有权利处置澄院任何一个下人。”
双儿气急:“那世子呢!世子总不会由着她在院里肆意妄为吧!”
“世子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后院,但世子妃可以。趁世子不在把你我乱棍打死或是发卖了,世子能如何?难道还会为了你我休了世子妃吗?”
双儿声音越来越小:“可是总归是要那长孙小姐收敛些吧,难不成那些做妾做姨娘的就由着正室欺辱!且不说远的,就说大少爷房里的怜姨娘,大少奶奶就拿她没办法。”
冉冉叹口气:“那是怜姨娘有大少爷宠爱。不说往天,单看今日马车上,我一句话没说对就被世子罚下来走路,还连累了你和田嬷嬷。”
听完这话双儿彻底泄气,可她还是不甘:“那、那咱们去世子跟前哭一哭,向世子求些赏赐和怜爱总是可以的吧!长孙大小姐她再怎么说都是因为世子才来针对的我们啊!”
冉冉再次摇头,神色肃穆告诉双儿:“我们之所以在她们手下毫无反抗之力,只因为我们是奴婢,势单力薄人微言轻。若今天我们身份比她们高,就算她们心里再是不忿想来找麻烦,也会掂量着最多讽刺两句不会动手。世子不过是个由头,我们受罪的根本缘故还是身份差异。”
见双儿听得呆了,冉冉缓了缓才说:“所以告诉世子根本无济于事,你瞧你上次同世子说过之后,长孙小姐有收敛吗?”
双儿是王府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王府里生存,所以冉冉从没想过去劝双儿逃开这个吃人的王府,人总是要和亲人在一起才有家的感觉。
听完冉冉的话,双儿失魂落魄一路上再没开过口。
直到坐进马车里,她才眼眶含泪拉着冉冉的手问:“是不是因为、因为我上次没听你的话向世子告状,世子去找长孙小姐警告了她,她们这次才过来找我们麻烦的?”
冉冉想了想,诚实道:“我不知道。”
起初冉冉听那女子叫周作‘少瑾哥哥’喊得甜,以为是世子的爱慕者特地跑过来找麻烦的。可后来又听旁边的人说是为着长孙小姐才来教训人。冉冉就又有些怀疑,总不能爱慕者和未婚妻交情好到能让她不顾名声过来找一个世子通房的麻烦吧?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这也不重要。
修文是初次跟周作来揽月山庄,不似修竹地形熟悉,朝几位婢女问过路才晓得茶水间的位置。修文一路走过去,还没到就见着田嬷嬷在门口恍然站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忙跑过去问:“冉主子和双儿可在里面?”
田嬷嬷嗫喏,只说人身体不舒服,去马车上歇着了。
玉盘楼。
四位舞姬身着紧衣阔裤香肩半露,手脚头额铃叮配饰,赤着玉足在舞台上摇头摆尾搔首弄姿。
梅娘拎着壶酒进来,走到周作身边为他殷勤斟满,笑说:“方才长孙公子身旁的小厮打马过来告诉门房,说他们爷正在那边的马球场上耍乐,晚上要来揽月山庄坐庄宴客。”
周作知她的意思:“元望与我相熟,不必瞒着。”
梅娘笑着应下,狭长的柳叶眼一撇,门外小厮便晓得意思立马去门房报了。
这时修文回来,将冉冉身体不适的事着实禀了回去。
周作敛下神色:“身体不舒服?”
梅娘拢拢披肩,也猜到了怕是门口碰见的那位带帷帽的娇客:“可打不打紧?咱们庄子里常年有医师在,不若叫过来让医师瞧瞧?”
修文拿不准主子的意思,垂手站着没动。只等得周作开口说叫过来,才慌忙去请。
这边厢双儿刚打水回来伺候冉冉把脸洗了,刚擦干净耳朵上的血渍,车外修文的声音传进来说世子担心冉主子的身体,让她过去瞧瞧医师。
双儿暗啐:“身体不舒服不让医师过来还让病人过去是什么道理。”
冉冉拉拉双儿的衣袖示意她小声些,才对外面人说到:“劳烦修文小哥替我远些守着马车,方才我叫树枝刮破了衣裳,须得同双儿换一换。”
其实勋爵人家出远门,例如说是来郊外这等买卖不方便的地方,下人们是该为主子备上一件紧急更换的衣物。但今日周作本不打算来郊外是临时起意的,冉冉才不得不借双儿的衣服穿。
双儿知道冉冉是不想事情闹大,安顺的脱了外衣下来换给她,只说:“你不让我陪你去,那你自己小心些。”
冉冉整理好衣裳,拍拍她的肩膀深吸口气:“放心,应付世子我已经很有经验了。”
冉冉随着修文去了玉盘楼,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丝竹绕耳余音不绝。等进到里面,入眼便看见五个姑娘露着小腰在台上晃,冉冉从没来过这等**,只进门看那一眼就羞得她红了脸。
周作见人瞪着眼满脸通红,看见台上的姑娘慌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心中郁气莫名消散几分,招手让她过来,问到:“衣服怎么又换了?”
“树枝刮破了。”
“饿了没?”
冉冉走过去跪坐桌边,规矩道:“饿了。”
“饿了便吃,没得说我委屈你。”
冉冉讪讪,明明这话她从未说过。
这边正吃着,对面的梅娘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先不提这小娘子的样貌,单凭周世子对她的态度这位就是个万万不能得罪的主。
周世子来揽月山庄吃酒的次数不少,可不管哪个姑娘便是庄子里的头牌娘子也摸不着这位的边,更遑论让他降下身段得他句趣儿。
梅娘一边为周作布菜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这位小娘子仅穿着一件宽松的丫鬟衣裳,不施粉黛不着配饰只头上插一支素银钗就轻易将她台上那五个浓妆艳抹精心打扮的姑娘比了去,也不怪周世子愿意宠着。
但是,看着这容貌必定就是门口那位带帷帽的小娘子,可她明明记着帷帽下面是一件淡粉色串着珍珠的襦裙,远远看去还极璀璨夺目,怎么忽然换了这一身?
梅娘心下一惊,莫不是被琼钩苑那几位主撞上为难的?
按下心里这层疑惑不提,梅娘姿态优雅执公筷给冉冉夹过去一枚素炒虾仁:“小娘子可是哪里不舒服,咱们庄上的医师就在外边,让他来给你瞧一瞧。”
身体不适本就是推辞,现下来都来了冉冉只得说:“不必不必,我就是太饿了没力气,坐不住才想回马车休息,劳您费心了。”
周作见她今日确实用了不少,也说:“那便罢了,她惯来是怕喝苦药的。”
梅娘向后摆摆手,候在一旁的婢女就带着医师回去了。
周作见她只知道吃,头也不抬目不斜视,便问她:“台上的舞娘跳得不好看?”
冉冉咽下嘴里的虾仁,哪敢否认世子的品味,连忙夸赞:“众位姑娘都跳得极好,身量纤纤舞步翩翩,我能看到这支舞都是托世子的福气。”
周作没说话,只微抿的嘴角昭示他现在心情很不爽。
要知道那副孤莲图不仅在皇宫大内被御师们争相观摩,书画界里模仿他的画者更是比比皆是。可这幅画最初竟只得了她“好看”二字!难道孤莲图在她心里还比不过这些俗物?
挑菜时,冉冉无意扫到周作的脸色也是被小小的吓了一跳,谁又惹这个活阎王了?
方才她明明答得挺好的呀?
梅娘是混惯了风月场所的,在一旁打眼瞧着倒瞧出些端倪。感情是这周世子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姑娘还双目澄澈对他只有敬与怕,没有半分情呢!
周作抬手指了中间领舞的姑娘下来侍酒,让冉冉好生瞧瞧这等模样做派如何比得上他意境高雅的孤莲图。
而冉冉怕闷香,立刻懂事地让开身下的位置,坐到对面梅娘那边去了,惹得周作脸色更黑却连发作也不晓得如何发作。
领舞的姑娘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她晓得周世子向来不爱让旁人碰他,更何况现在一脸郁色,所以只恭恭敬敬斟了酒,哪儿敢像同其他客人那般歪三倒四一同作乐。
而梅娘在一旁就看得更可乐了。感情纵横风月场所多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周世子还是个愣头青呢~心里头有人家了不自知,人家不在意自个儿心里头憋闷是为何也不知!真真是有趣儿,有趣儿极了。
那边门外,梅娘的贴身丫鬟悄悄同她招手。
梅娘含笑向世子告罪,出去后那丫鬟忙说:“前头门房来报,说是长孙公子听闻周世子在这儿,马球还没打完就来了,同行的除了几个交好的公子哥,还有…长孙大小姐。”
梅娘神色一凛,下意识望向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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