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了。”陆景行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肯定,“早就不只是了。”
他的目光灼热,如同窗外闷雷后终于撕裂天空的闪电,直击沈云噷的心底。
“它开始于我职业生涯的一个挑战,但现在,”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它关乎我是否还能守住我在意的东西。”
他在意的东西。
沈云噷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雨声轰鸣,却盖不住他耳中血液奔流的声音。
“你在意的……是什么?”他听到自己问,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
陆景行的目光锁住他,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愫——挣扎、坚定、渴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恐惧的东西。他似乎在权衡最后的风险,在进行最后的确认。
终于,他抬起手,没有触碰,只是悬在沈云噷的脸侧,指尖微微蜷缩,带着克制至极的力度。
“是你,沈云噷。”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我在意的,从一开始抗拒我、到后来信任我、愿意为这片地方倾尽所有的……是你。”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仿佛就在屋顶。
沈云噷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陆景行,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情感,大脑一片空白。
雨水疯狂地冲刷着玻璃,形成一道道湍急的瀑布。世界被隔绝在外,只剩下这方寸之地,和眼前这个对他剖白了心迹的男人。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铺垫。甚至带着陆景行式的、直接到近乎笨拙的坦诚。
但正是这份坦诚,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沈云噷心中那扇紧闭已久的门。
所有的犹疑,所有的揣测,所有深夜无人时的悸动,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看着他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看着他那双承载了太多压力、此刻却只映照着自己一人的眼睛。
沈云噷缓缓地、缓缓地抬起自己的手,轻轻覆上了陆景行悬停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颤。
陆景行的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浮木。
沈云噷的手心有些凉,却坚定地握住了那只带着滚烫温度的手。他抬起头,迎上陆景行灼热的目光,唇边漾开一抹极浅、却无比清晰的弧度。
“好。”他轻声说,声音被淹没在雨声里,却清晰地传入陆景行耳中,“我知道了。”
没有更多的言语。
一个动作,一个字,便已足够。
陆景行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却又在下一刻意识到什么,稍稍放松,转为一种珍而重之的包裹。
窗外,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窗内,两手交握,无声告白。
大暑的暴雨,洗刷着尘世的燥热与喧嚣,也涤荡着两颗终于冲破桎梏、坦诚相对的心。
有些种子,一旦落入心田,即便历经风雨,也终将破土而出,肆意生长。
暴雨在午夜时分渐渐停歇,只余下屋檐断续的滴水声,敲打着寂静。
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亮着一盏壁灯,昏黄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沙发一角。沈云噷和陆景行并肩坐着,中间隔着一拳不到的距离。交握的手早已松开,但那份紧密连接的感觉却挥之不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甜暖气息。
没有人说话。
方才那场疾风骤雨般的告白与回应,耗尽了两人积攒多日的勇气,此刻只剩下事后微微的眩晕与无所适从的安静。仿佛两个在黑暗中摸索太久的人,骤然见到刺目光亮,需要时间让瞳孔适应。
沈云噷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被陆景行紧紧握过的、微麻的触感。他的心跳依旧有些快,耳根也持续发烫。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又似乎早已注定。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一个曾经视若“异类”的男人,产生如此深刻的牵绊。
陆景行靠在沙发背上,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灯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喉结偶尔轻轻滚动一下。他看似平静,搭在腿上的手却微微蜷着,暴露了内心的波澜。商场上的纵横捭阖他游刃有余,但将最真实的、毫无防护的内心袒露给另一个人,于他而言,是比任何商业谈判都更耗费心神的事情。
半晌,陆景行缓缓睁开眼,侧过头,目光落在沈云噷低垂的、睫毛轻颤的侧脸上。
“饿不饿?”他忽然问,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语气却是一种尝试性的、带着些许笨拙的日常。
沈云噷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他。这个过于平常的问题,与刚才惊心动魄的告白形成了奇异的反差,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景行被他这懵懂的样子看得心头一软,唇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晚上吃得早,又折腾到这么晚。厨房还有徐阿姨之前包的馄饨。”
经他提醒,沈云噷才感觉到胃里确实空落落的。他点了点头。
陆景行起身,走向厨房。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挺拔而可靠。沈云噷看着他的方向,心头那点无所适从的慌乱,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很快,厨房里传来烧水、开冰箱的细微声响。这寻常的、居家的声音,像温暖的细流,缓缓注入这片刚刚经历过情感地震的空间。
陆景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走出来,碗里飘着翠绿的葱花和淡淡的香油气息。他将一碗放在沈云噷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则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小心烫。”他提醒道,自己先拿起勺子,吹了吹气,吃了一个。
沈云噷也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小心地吃着。馄饨皮薄馅嫩,汤味清淡温暖,熨帖着空乏的胃,也莫名安抚着躁动的心。
两人就这样,在暴雨过后的深夜里,安静地分食着简单的夜宵。没有交谈,只有勺碗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和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而亲密的氛围,在沉默中悄然滋长。
吃完最后一口汤,沈云噷放下勺子,轻声说:“很好吃。”
陆景行也吃完了,他将空碗放到一边,抽了张纸巾递给沈云噷,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沈云噷,我不是一时冲动。”
沈云噷擦手的动作微微一顿。
“我知道这条路可能不好走。”陆景行继续说,目光坦诚而深邃,“我的工作性质,你的领域,还有外界可能的目光……但我很确定,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我会处理好我那边所有的事情,不会让任何东西,影响到你,影响到‘停云斋’。”
这是他对之前那句“我保证”的延伸,是将沈云噷正式纳入他未来规划的宣告。
沈云噷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他或许还不完全清楚未来具体会怎样,但他知道,身边这个人,值得他交付信任,值得他一起去面对。
“我知道你不是冲动。”沈云噷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平静,“我也不是。”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继续说,语气带着他特有的执拗与认真:“我不在乎外界怎么看。我在乎的,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向陆景行,“和这里,是否同频,是否愿意一直同行。”
他的回应,没有陆景行那般直接炽热,却带着沈云噷式的、沉静而坚定的力量。
陆景行心头巨震。他看着沈云噷,看着他那双清澈眼眸中映出的、属于自己的缩影,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的情感充盈着胸腔。他忽然觉得,过往三十余年所有的拼搏、所有的理性计算,似乎都是为了铺垫,为了最终能抵达这个瞬间,能与这样一个人,达成灵魂的共振。
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犹豫,轻轻覆上了沈云噷放在膝上的手背。
掌心相贴,温暖传递。
“好。”陆景行看着他,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重情意与承诺,“一直同行。”
简单的四个字,为这个暴雨之夜,也为两人之间所有的不确定与试探,画上了一个郑重的休止符。
窗外的滴水声不知何时也已停歇。万籁俱寂,只有壁灯散发着温柔的光。
在这个大暑过后的、潮湿而清新的深夜里,两颗孤寂已久的心,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归处,奏响了命运交织的定音。
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从此,舟楫共济,风雨同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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