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身上好香啊,是什么味道,柚子糖吗?好甜啊,好想吃啊!”
等季柏涔关上花洒淋浴,擦拭完身体套上睡衣,从热气腾腾盥洗室出来,天看得见黑黑厚厚的积雨云层不断上涌。
不知从哪传来的猫叫唤声,季柏涔往前院走去,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座中式园林的宅院内,仰瞰整个建筑群,感叹道自己住的那间小房子连其中一个小角落都比不了……
穿过亭台楼阁,季柏涔正饶有兴趣欣赏着院子里花境,大花飞燕草,风铃花,荚蒾……甚至还有蝴蝶来授粉。
忽地,从草丛间隐隐约约探出一个带两三角尖尖圆圆的小脑袋,肉嘟嘟的小爪把沉迷于花蕊间的花蝴蝶赶来赶去。
紧随其后从草丛后面狼狈钻出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太太,声音干涩又带些尖锐:“雪醴,乖宝宝,该吃饭饭啦,怎么又不听话乱跑,再这样姨姨可不喜欢你啦!”
那个老太太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季柏涔站那儿,忙着逮猫,几乎全身上下是草籽和泥。
直到她不经意抬头,像看了天外来物般,瞅见一个人明晃晃的站她跟前。
慌乱中,也不管猫了,手从地上不断摸索,寻找趁手的武器,浑身颤抖着问:“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还穿着我给大小姐刚熨好的睡衣。”
没等季柏涔回答,老太太摸到栽花时遗落的铲子,虽然腿脚是有些发软,但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抡起胳膊要去打季柏涔。
此时女人也刚好回家,停好新款su汽车,密码解锁院门,铁门缓缓而开,刚好见老太太要打季柏涔。踩着一双木屐哒哒哒的进院子要阻止。
“王姨别打她,她是我朋友。”
可是来不及了,季柏涔和老太太顺着声音同时望向苏栩桐时,一铲子已经重重落在季柏涔腿上。
铲子上干掉的微小的泥土颗粒颤动着掉落在季柏涔裤角缝里,季柏涔就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望着苏栩桐。
虽然感觉一阵生疼,但依旧呆呆的,也不知道躲开。
“王姨,季柏涔她是我朋友,你打她干嘛!”苏栩桐眼带寒光,语言带着怒气,全是对王姨的责备,全程也没看她一眼,而是走到苏栩桐面前,蹲下准备查看她伤势。
“是我恍惚了,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对,对不起,大小姐。”
“我不知道这是您朋友,还以为是家里进了贼呢。”
“王姨,我现在不想听你说废话,快去家里药柜里拿些药膏来给我!”
吩咐下去后,女人蹲在季柏涔面前,自顾自用手小心翼翼掀起裤腿,露出季柏涔被砸到的伤口,手指轻碰一下,惹得季柏涔嘶了一声。
女人皱着眉说:“这里已经淤青了,就怕里面会伤到骨头,要不等会儿我还是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盯着淤青,苏栩桐眼前闪过一些碎片化的场景,玻璃酒瓶砸碎声,饭菜掀翻碗筷碎片散落一地的噼里啪啦,辱骂殴打绝望的哭喊……
耳鸣不断,剧烈头疼,恶心,手脚发麻,她紧抱住头,眼泪止不住流,不断抽搐着快要碱中毒。
察觉到异样,季柏涔忍痛也蹲了下去,从口袋中掏出皱巴巴的纸巾,为女人擦去鼻涕眼泪,纸巾完全被浸湿。
她不由自主抱住她,主动覆上柔软的唇,试图阻止她的哭声,让她冷静下来,仿佛在说“乖,没事了,不疼的,不要再哭了。”可她也开始眼泪止不住流。
这时候,王姨也该回来了,她带来的苏家祖传秘方药膏里面有红花、白芷、黄柏、薄荷脑什么的,据说擦跌打肿痛一炷香时间就能全消。当然也只是传说。
可是她们就这样水灵灵没来由的边哭边吻上了,当着王姨的面,两个人蹲在草丛间,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紧紧环抱着。
苏栩桐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胆怯中又往对方怀里钻一钻,这样吻也变深了。
闻着季柏涔身上比自己更重的柚香,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后背。
苏栩桐记忆回溯到自己小时候经常发烧,妈妈总用一块洗干净的带柚子皮味的湿毛巾搭在她额头降温,抱着她,拍着她后背,哄她入睡的画面。
黑暗中一束光亮,妈妈年轻时的样子又在她眼前逐渐消散,悲伤不舍中才慢慢恢复心神。
她察觉到自己被吻着,先是浑身立毛肌收缩,又抵挡不住继续感受这渐入佳境的唇舌交缠,不小心舌头被咬到,泪还是那样止不住的流。
王姨原本手是紧握着装满祖传药膏的茶色分装瓶,看到这一幕就此松开了手。自由落体滑落的瓶子顺着略带坡度的草丛,不凑巧的落到难舍难分的二人面前。
“大小姐,药,药来了。”
王姨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发白,捻着手低着头,如同犯错受罚的孩童局促不安的站那里说道。
两人停顿下多余动作,苏栩桐眼疾手快捡起脚边的药瓶子,就把还在情感回味中的对方推出了二里地,同时自己屁股也反作用力重重压在草坪上。
“你,你干嘛突然吻我?”女人无辜道,偷瞄了王姨一眼。
“我……嘶,好痛!”季柏涔双手撑地,摸了下刚才腿受伤的位置,面部像被炉下烧红的碳木温度熏着,一直热到耳尖。又偷瞟了一眼女人。
“咳,那个大小姐,既然这位小姐是您朋友,看这天色已晚,是要下雨的节奏,不妨请您带客人移步到客厅,我来帮这位小姐处理伤口。”王姨缓解尴尬的说道。
“走吧,季柏涔,我带你去客厅。”女人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拉她起来。
季柏涔犹豫试探伸出半截手胳膊,就被女人一把捞起,朝往客厅方向走去。此时季柏涔如同从滚烫锅底里用勺捞出一只红皮虾,就算拧头剥皮拉扯过程很残忍,甜嫩白的肉质却回味无穷。
“王姨,这里不用你了,去准备晚膳吧,我自行处理就好。”
“好的,小姐。”
水晶吊灯橘光氛围下轻晃,折射出一道道彩虹波光,素色猫抓皮沙发上苏栩桐强行让季柏涔躺平。
单手重新掀开裤腿,把她受伤的腿固定在她腿上,另一只手,手指轻抹放在茶几上药瓶里的药膏,匀涂在淤青泛紫的伤口处。
季柏涔被她轻柔的动作弄得产生幻觉,她幻想着苏栩桐在她的伤口上轻吹,娇嗔又满脸笑盈盈的望着她,安抚的对她说“痛痛,痛痛飞走了,宝贝我们不痛……”
一旁垫着白色蕾丝镂空桌布的餐桌上独独摆放一只清青釉瓷瓶内插一束山野精灵之称洁白的野百合,花苞初绽,香气还怯生生的,并不浓郁……
女人没看她,低头替她处理好伤口后,自顾自温声细语道:“你中午的时候,想问我这是哪里,昨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在这,问我的名字,问我怎么认识你?”
季柏涔当然对这些问题是充满疑惑的,但生性内敛的她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正式介绍一下,我名字苏栩桐,苏城的苏,栩栩如生的栩,我不喜欢梧桐,桐是桐树花的桐。
因为是秋末冬初间隙生,梧桐叶落,从诞下时就体弱,并且五行缺木,家人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又在名字里加了一“栩”字。所以你叫我栩桐就好了。”
“其他问题现在我先不回答你,等会儿你和我一起吃饭,趁这个间隙,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对了,你先坐在这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季柏涔不知道苏栩桐葫芦里卖什么药,此时的她把伤腿放回,闭膝合拢,挺直腰板呼吸变得有些不顺畅。
等苏栩桐顺着木质扶梯缓步而下,身上多揣了一瓶VSOP干邑白兰地,深色琥珀的瓶身里酒液随人身移动在瓶里晃荡个不停。轻捻两只玲珑薄如蝉翼的小酒杯,碰撞过程“叮——”的颤音,清越短促,像在复述某个遥远的约定。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苏栩桐放下酒瓶和杯子,挪了挪身子坐回季柏涔旁边,没人发现她正嘴角轻挑,因为季柏涔正回避她炙热的目光。
“大小姐,菜都做好了,可以开饭了!”
王姨把菜端上了餐桌,先上桌的是一碟蒜末清炒芦蒿,一盘子浓油赤酱,肥瘦相间,看上去能够一抿就化的五花红烧肉。
庭院外蜘蛛精心编织着陷阱,从不用蛮力,而是用虫体心底最柔软的渴望作饵,只可惜此时窗外狂风大作,柔弱的树枝夭折,破坏了它能够带来幸运的捕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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