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自打他把沈骁安抓捕后,这五日来,无一日不在拷问。

墙角的火把忽明忽暗,血水沾污的鬓发湿透成簇,黏在沈骁安的脸庞上,他的眼神疲惫空洞,无论沈靖安问什么,始终保持沉默。

“不说?”

沈靖安深吸了口气,从鼻腔中长长呼出,他冷笑着起身,战靴碾过地上染血的鞭子,缓慢逼近:“阔别三年,兄长怎的变得不爱吭声?”

他的视线移至沈骁安腰间系着的那枚紫桐花纹香囊,平静的眼神瞬间扭曲狰狞,随即取过炉中烧得发红的烙铁,毫无征兆地猛摁在沈骁安的胸口。

“呲啦”一声脆响炸开,本就破烂的衣料被烫焦烧起,尖锐的灼痛沿着神经脉络直往骨头缝里钻,沈骁安痛到浑身颤抖,全身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这声破碎的闷哼带出的气体冲过喉腔,让本就充血的喉腔剧痛到难以呼吸。

红光映亮沈靖安的五官,眉宇间尽是恨意。

“如果不是你,她不可能离开我,你为什么总是要抢走属于我的东西!”他的胸腔起伏着,抽回烙铁随手丢回炉中,扭过头来欣赏沈骁安的惨样,发出由衷的笑。

“真是畅快!沈骁安,你终于败在我手里了!”

空气中都是焦糊的肉味,沈骁安被鞭打的体无完肤,新旧伤痕交叠,腰间的刀伤甚至深见白骨,血渍流过皮肉外翻的伤口,在脚边积成浅浅血洼,格外触目惊心。

“去叫太医来,吊着一口气。”

手下人领命:“是。”

沈靖安嘴角阴冷,捏过他的下巴:“放心罢,弟弟不会放任你死去的,弟弟还要靠你引出她呢。”

“不过嘛......”沈靖安掏出帕子,嫌弃地擦拭手上沾到的血污,望着跳跃的火光,眼底温柔:“她不出来也不要紧,很快整个天宁就是我的了,我就是掘地三尺也会把她找出来。”

说罢,他又想起了什么,扯下那枚香囊,恶狠狠丢进火坑里。

而就在他负手离开之际,身后响起微弱的声音。

“你......放过她罢,她什么都不欠你。”

沈靖安停住脚步,双目瞪圆到夸张的程度,像是难得等到有人提起有关她的事,露出兴奋:“对啊,她不欠我,是我欠她,所以我原谅她爱上了你。”

最后那句,沈靖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

“不过没关系,我会引导她重新爱上我,赐她皇后之位,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纵使是天上的月亮。”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幻想,沈骁安看着他的状态,只觉得此人偏执到可怕。

沈骁安畏惧,畏惧这个不懂爱的家伙会再次伤害桐儿,甚至夺走生命。

“兄长,你会见证我们琴瑟和鸣的那日,到那时,我会把你做成人彘,然后在寝宫中专门为你建个暗格,准你日夜听我们欢好。”

沈骁安乌青沉重的眼皮抬起,眼白猩红充血,死死盯着眼前人。

“兄长,你说我这个提议好不好?是不是很有参与感?”

锁链被扯动出声响,沈骁安的嘴角渗出鲜血,左右手腕的皮肉黏在铁环上,挣扎中,好不容易长出的血痂被磨破,血珠流出,刺骨的痛意却远不及心中的愤怒。

“原来你害怕这个,也对,寻常男子哪受得了。”见他终于有了反应,沈靖安嗤笑,眼神阴湿:“那你也该明白当初我的心情罢,所以我断不会放过你,敢惹我,就要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

“主帅!”董参谋走过来,瞥了眼沈骁安,心虚地挪开视线。

“何事?”

“画像里的女人出现了。”

沈骁安瞳孔一怔,惶恐而不安。

当年沈靖安搜捕庄秋桐时,四处贴发了她的画像,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而今起兵,亦是派暗侍寻找,军营中几乎无人不知他们夫妻之间的恩怨纠葛,只不过不宜搬在明面上说,彼此心知肚明罢了,同时也对附近的女子多有留意,却没曾想暗侍费劲寻觅的身影,居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此。

沈靖安下意识地流露出狂喜,可反应过来她所行的目的,强烈的嫉妒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心脏又酸又胀。

他的表情叫人瞧不出是喜是怒,董参谋也不敢轻易吱声,等了好半晌,才大着胆子开口:“主帅......”

“人在哪?”

“正在外面候着呢。”

“你别碰她——!”沈骁安的眼眶慢慢蓄满泪,情绪激动到牵扯全身的伤口,一口鲜血“哇”得吐出。

沈靖安眼皮下压,笑得得逞,突然就释然了。

也对,管她现在喜欢谁,将来,她只能爱我。

他不疾不徐地走上台阶,噼啪作响的营火和清冷月光交织,将那熟悉的身影拉得纤长,夜风掠过,飘逸的裙摆层层叠叠,宛若轻振飞翼的蝴蝶,衬得身姿愈发纤瘦。

那双丹凤眼猛地晃了晃,复杂沉重的情绪在胸腔横冲直撞,垂落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沈靖安。”庄秋桐安抚地摸了摸追风的马面,独自走过去。

他的瞳孔随之扩张,沈靖安愣了半愣,看着她走近身来。

可惜她的目光漠然,甚至夹着锋芒,没有沈靖安所期待的思念。

“沈骁安呢?我要见他。”

沈靖安还算平静的神情瞬间破裂,一把抓过她的手腕:“三年未见,你见我第一眼就是慰问别的男人?”

庄秋桐有一万种恶怼他的回答,可眼下不是激怒他的时候。

“他已经败给你了,对你不会造成任何威胁,放了他。”

“条件?”沈靖安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

“我。”乌黑卷翘的长睫轻颤着扇动,庄秋桐望着他:“我甘愿留在你身边。”

沈靖安见她一副为爱决绝舍己的模样,仿佛跟他在一起是极大的委屈与牺牲,饶是清楚不能操之过急,双眼还是像被洋葱熏了般,辛辣发酸。

他松开手,发出嘲讽的笑:“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的份量了,你如今可是在我的地盘,反倒威胁起我来了?”

庄秋桐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围着她打转。

“假死脱身,当真是好手段,就连我也瞒过了,不过那又如何?自始至终都只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他的眼神微眯,带着调侃打量她:“这三年来,你们都生活在一起?既是和旁的男子做尽了亲密事的身子,你觉得我还会留恋吗?居然如此拿乔,着实可笑。”

周遭的风声在这片沉默里显得异常聒噪,沈靖安沉着脸掐她的下巴,眼底翻涌墨色:“说话!这三年里你们究竟......”

“倘若你杀了他。”庄秋桐利索拔簪抵在自己的脖颈上:“我断不会苟活。”

沈靖安嘴角的弧度回落,面上宛若凝结了一层冷厉的冰霜,底色是化不开的阴霾。

狱吏拿支香的功夫,地牢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他诧异地过去察看,却见主帅拉着一女子过来,明白过来此女是谁,恭恭敬敬地退至一边。

沈骁安闻声看过来,四目相对下,他满眼痛意:“你为什么......要来?”

“怎么伤成这样......”泪水瞬间溢出眼眶,庄秋桐泣不成声,提着裙身就要跑过去:“沈骁安!”

然而沈靖安早有预料,从她身后一把抱住她。

“不准过去,那里刑具多,会误伤你。”

庄秋桐挣扎间,扭头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潮湿阴暗的地牢回响,伴随着黑炭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气氛低沉到令人窒息。

周围的狱吏紧张到大气不敢喘,自觉垂头。

他发出冷哼,顶了顶腮肉,眼冒寒光:“我的耐心耗尽了。”

说罢,沈靖安把人横抱而起,阔步离开。

无能的罪恶感几乎将沈骁安淹没,他用力咬着舌头,直到血液灌满整个口腔,试图快速想出解决之法,可无论如何头脑风暴,皆是徒劳。

身心的强烈痛苦扯断了绷紧的那根弦,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他瞥见了庄秋桐看向他的目光,冷静,平和。

意识弥留之际,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营帐厚重的毡帘被用力挥开又落下,隔绝外界的声音,两侧的看守见状,识趣地站远。

低矮案几上的印章、茶壶咕噜噜滚在地上,庄秋桐被他压制在案面上,她的双手胡乱在虎皮毛毡上摸索着什么,刚触碰到竹简书卷一角,就被蛮横的手劲按住。

“又想偷袭?”沈靖安在她的脖颈处不轻不重地咬了口:“你以为我如今还会顾及你的意愿吗?”

话音未落,他的手绕到她的腰后抽开系带,广袖长衫随之变得松垮,沈靖安拥着人推进帷幕,火盆映亮这片旖旎,地上丢满了二人的衣物。

沈靖安捧着她的脸吻得狂乱,迷离间要去解她身上最后一件里衣,注意到这是一层薄如蝉翼的蚕衣,朦朦胧胧地包裹着玉体,隐约能窥见那丰腴美好,他的瞳色越发幽深,喉咙发干。

“说我,你不也是吗?”

清冷的嗓音唤回了他的些许理智,沈靖安强忍着,呼吸都变得滚烫:“什么?”

“我与沈骁安有过去,那前世你和庄洛禾不也是,哦,如今还有一个静香。”

沈靖安愣了下,竟露出了几分纯良惊喜的笑:“你在吃醋?”

白皙纤细的手指沿着他的脸庞抚摸,指尖在他的喉结徘徊,正要抽手时,被沈靖安反握住。

“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罢?”

“这三年我都在给你守身。”他说着说着脸红起来,这个反应倒叫庄秋桐有点意外。

因为,这般温柔真挚的眼神,她在沈骁安的眼里也看过。

这不该是沈靖安这种自私的疯子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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