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做什么?如果是为了三年前救你那事,大可不必。”
“是,但不全是。你父亲的事,我听人说了。”庄秋桐拉过她的手:“你往后还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收着罢。”
静香的父亲三年前被狼群围攻,丢了两条腿,若不是她如今的丈夫及时赶来,恐怕已经命丧狼口了。
她父亲的伤势太重,静香耗光了所有钱财才勉强保住了父亲性命,她表面说是看对方老实才嫁,实则是在战乱中无奈寻求的庇护,不过好在这猎户不像沈靖安,确实可靠有责任心。
提起父亲,静香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但是自尊心不容许她收下,硬着头皮推回去:“小事儿,都三年了,我父亲早好了,只是走路不大方便罢了。”
“不要跟我客气。”庄秋桐又将箱子推回去,眼神真挚:“我希望你过得好。”
静香一怔,吸了吸鼻子:“要不怎么说眼光犀利的大公子会喜欢你呢,专程来的?月份浅就好生休养,少出门为好。”
见她在看自己的小腹,庄秋桐笑着摇头:“随我母亲来庙里还愿,想着离得近,顺道来看看你。”
“去我那坐坐?”
庄秋桐弯起唇角:“好。”
她们没有多待,这几日陛下常临温府,庄秋桐隔着院子都能听见里面的争执声,总是担心沈骁安真惹怒了圣上,所以她还是守在他身边为好,二人真起了口角,她也能劝上一二。
大抵是圣上重视沈骁安的缘故,他还会给她几分薄面,不会当着她的面和沈骁安吵,还请了宫里的太医来给她稳胎,可不知怎的,庄秋桐总觉得圣上看她的眼神别有深意。
是因为她嫁过沈靖安?
庄秋桐不了解圣上,不敢妄议,只当自己是孕期敏感,免得徒增烦恼。
她要绕路来鸡鸣村,便叫庄母和阿娘先走了,可阿娘说什么也要跟着她。
庄母倒是乐意先走,儿时她就被父亲拉着见亲戚,如今她做娘了,还要随女儿去见女儿的熟人?想起那些干坐在边上发呆的回忆,实在不算美好,于是庄母果断先走了。
“困了就睡会儿罢,快到了。”阿娘笑得慈蔼。
庄秋桐近来嗜睡,听了阿娘的话,点了点头,可躺下后又没什么睡意。
“阿娘?”
“怎么了?”阿娘替她抚平额角的青丝,眉眼温柔。
“自从你来京城,女儿总感觉你心事重重。”
芸娘半愣,轻声笑道:“你是我的女儿,我若有什么事,岂会瞒你?”
闻言,庄秋桐想来也是,从小到大,阿娘确实什么事都会和她商量。
难不成孕期真的会变得多疑?
“阿娘。”庄秋桐抱着娘撒娇:“我想吃你做的笋蕨馄饨。”
芸娘笑着回她:“好,想吃什么娘都给你做。”
“我这孩子比我命好,生来就有两个姥姥疼。诶娘你会一直留在——!”
飞箭撕裂血肉的粘腻声响起,抬头间,庄秋桐的脸上被溅满了鲜血。
“庄秋桐!去死吧!都是你算计我!我才落到这步田地!去死吧!”
清风和青莲正闲聊着,听到动静,他拔剑旋身而起,迅捷地挡掉了后发的箭。
他的目光凌起,快步奔向那芦苇丛,长剑精准利落地刺伤了庄洛禾的肩膀。
庄洛禾吃痛闷哼,扭身跳进湖里打算逃跑,却在听见庄秋桐哭着喊娘时,心口猛地一震。
“芸夫人!清风快回来!”
“大夫!快回京叫大夫!”庄秋桐崩溃颤抖的哭声传来。
庄洛禾呼吸窒住,她“噗”得出水,心跳混乱如鼓,之后拨开芦苇,狐疑庄秋桐诈她,然而当风吹开卷帘,她亲眼看见箭身穿透了阿娘的脖颈。
庄洛禾僵硬地踩在水里,双腿爬满了蚂蝗也浑然不觉。
泪水滑落,她尝到咸涩,嘴唇无意识地张了张,念出了彩芸到死都未曾听到的二字:“阿娘......”
回忆涌入脑海,那些被囚禁于地牢的岁月里,她的身边一直都有这个老女人的身影。
「我看你得知我的死讯,和庄秋桐过的不也挺开心的?你其实也不在乎我对吧,你和庄家人一样,只认庄秋桐那个女儿!」
「既然你什么都给不了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我恨你!恨你的无用!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究竟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计划!你和庄秋桐就该乖乖的去死啊!」
庄洛禾曾对她说过太多难听的话,歇斯底里地发泄情绪,这个老女人只会哭,不停地向她道歉。
可她自从来了,再也没有离开。
地牢的日子枯燥无聊,这个老女人总会带些书籍来给她解乏。
其实老女人也看不懂罢,大抵是庄秋桐喜欢书,她照搬对待庄秋桐的方式来讨好她。
地牢里的一日三餐在她出现后变得有滋有味,听看守说,这些都是老女人亲手做的。
味道和庄府的大厨没法比,可透着用心,里面藏着一位母亲对女儿的在意和温柔。
庄洛禾只是随口夸了嘴,这个老女人就会表露出腼腆的高兴,然后这道清炒土豆丝出现的频率就会变高。
在时间流逝间,老女人慢慢摸索出她的喜好,而庄洛禾也从最开始的排斥,变成默许她的存在。
可她不可能在此蹉跎一辈子,所以当谢伯岐领着大半的弟子离开,庄洛禾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三年的平静让沧浪阁的人也对她松懈,加之彩芸的心软,她成功拿到了琵琶。
弹奏不是目的,而是勒人脖颈的弦,最终她挟持彩芸离开了沧浪阁。
被利用的人本该气愤,可老女人哭着央求她带上自己。
真吵。
她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所以毫不留情甩了彩芸二里地。
之后她原本是打算远走高飞的,可当听闻陛下有意传位给沈骁安,庄秋桐又在此时怀上了子嗣,她内心的嫉妒疯长,那本该是她的位置!
想起她时至今日的落魄,皆是因为庄秋桐当年的布局,那种意图报复的心思愈发迫切,化为强大的执念,支撑她来到了京城。
她要杀死庄秋桐再从长计议,亲自站上那高位。
庄洛禾暗中谋划路线,光是想到庄秋桐的死状,她都不禁颅内兴奋,可是......为什么中箭的会是这个老女人?
大脑仿佛被挖空,听着士兵逼近的脚步声,她无动于衷,没了恐惧,也没了仇恨,像个无知无感的木头。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仰头望着苍茫的天际,所有的恩怨就此消散。
因为她知道,世间最在乎她的人,被她亲手杀死了......
*
那封本该庄秋桐拆开的信,如今毫不意外地出现在沈骁安手里。
血刃正笑话着沈靖安的痴心妄想,可当注意到沈骁安逐渐凝重的神情,他嘴角的弧度也跟着下来。
“公子,信上写了什么?”
沈骁安将信摊开,无声地看着血刃。
血刃抓住字眼,便瞬间明了信中要义,立即跪下:“属下并非刻意隐瞒!那时公子心悦夫人,夫人又舍命救了您,属下实在......实在不忍你们为此生了嫌隙,才说参军大人只是恰巧路过。”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信会落入我的手里。”
沈靖安这是想用刘晨的事来离间他们夫妻,纵使离间不成,这件事也会化成一根刺,永远地扎在他的心口。
血刃隐忧地抬头:“公子,这一切只是巧合,别再自责了,您已经为此消沉过一段时日,莫要再把自己困回去了,参谋大人若是泉下有知,定是不希望看见您这副样子。”
“嗯。”
血刃微愣。
沈骁安抿了口茶,神色淡淡:“过去的已然过去,真因此再内耗自己,岂不是正中沈靖安下怀?历经生死,我也看明白了很多事,我如今只想把握当下,若是刘兄有怨,那等我身死,我会亲自去找他赔罪。”
血刃暗松了口气,见自家公子如此豁达,由衷地弯起眼尾。
“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仆从恭恭敬敬地作揖。
“嗯?公子要去哪?”
沈骁安搭着扶手起身:“随父亲去送送沈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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