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弈哭笑不得,但英格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她不好吐槽,便不追究了。她比较在意另一件事,等出了白云寺,方才问出来。
“我刚才没能考虑到你可能信别的宗教就请你上香,是我不对,可是……”
她没有说完,英格已能领会她的意思了,微笑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基督教信徒吧。”
陆嘉弈点点头。
“这说起来有点复杂,不过,你不必担心是否冒犯到我,只是我们那边很少见到佛教的寺庙,感觉很新鲜。”
陆嘉弈一直紧张的心放了下来,好奇地望着英格,等她解疑。
“简单说来,丹麦是世俗国家,宗教在丹麦的影响力非常弱,很多人小时候就入了教,但他们一辈子进入教堂的次数,可能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那你……”
“我当然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入了教,不过我是无神论者,丹麦人大部分都是这种情况。等我们长大了,就会重新确定自己的信仰,但为此特意去退教也很麻烦,就放着不管了。”
英格说得漫不经心,陆嘉弈听得大为诧异,还能这样?
“很有意思吧?”
陆嘉弈只能笑笑,心里却觉得丹麦人在信仰上居然如此随意,让人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忽然想到英格刚才问的问题,自己都是怎么回答的,顿时领悟,大家半斤八两,。
“不过其他国家就不见得是这样了,你要是以后交了其他国家的朋友,还是先问问比较好,有的人很古板,根本不会进入参观其他宗教的寺庙,还会觉得大受冒犯。幸好你遇到的是我。”
陆嘉弈虚心受教,今天确实是她的错。
“已经这个时间了,我们去吃饭吧。”英格看了眼腕表,“你有推荐的饭店吗?”
陆嘉弈立时紧张起来,脸色也绷得紧紧的,试探地问:“你有没有兴趣吃中国的小吃?”
“我很乐意见识中国当地的小吃。”
“今天我请客,带你去吃小吃。”
英格看着陆嘉弈,笑了。
两人再度搭车,只坐了两站就回到了中央广场附近的步行街,步行街本来就是商业区,商铺林立,街上两侧又摆了上百个摊子,卖的东西五花八门,衣服、首饰、玩具、书籍、小电器、二手货,还有卖书画、提供玩具租借的,小吃更是五步之内必有一摊。虽然上午下过雨,步行街不比平时的热闹,但已经有许多小摊陆续开张,游人也渐渐增多,有一家三口出行,有年轻人同学结伴,有情侣相偕出游,还有外地游客捧着相机四处游走,已见热闹雏形。
英格没有东张西望,像是在自家庭院里散步,看到感兴趣的摊子才会驻足片刻,慢慢观察,姿态很是优雅。这让陆嘉弈想起了以前英格对自己家人的评价——无论做什么都很讲究派头,不由得暗自点头,果然很讲究,能感受到有别于他人的气派。
两人来到一个卖炒焖子的小摊前,看着摊主用铲子和铁锅将用土豆淀粉制作的玉石般的焖子翻炒出轻微的焦香味,一鼓脑倒进纸碗里,再将芝麻酱、蒜泥、老陈醋混合而成的调料一并倒进去搅拌,刺激的香气直冲鼻腔,令人食欲大开。陆嘉弈买了两碗,和英格一边走一边吃。
英格看到一个给人取名的摊子,过去看摊主的广告牌。摊主看到英格,做不了假的白人样貌,眨了眨眼睛,再看看陆嘉弈,一时拿不准要不要招揽这个生意。最终,摊主对陆嘉弈招呼,竖起左手叉开五指:“这位小姑娘,这位老外有没有取过中国名啊?要是没有,我可以给取一个,保证又吉利又朗朗上口,要价不贵,五百块。”
摊主操着浓厚的中原官话方言,陆嘉弈并没听懂,英格却听明白了个大概,用字正腔圆的汉语对陆嘉弈,说:“他提醒我了,你能帮我取个中国名吗?你一定能为我取个又吉利又好听的名字。”
陆嘉弈意外地看了英格一眼,再看摊主已经目瞪口呆,一副难以相信的模样,不禁乐了,却也猜到摊主刚才说了什么。
“为什么让我帮忙取名?”
“你之前不是帮我家的公司取了中国名吗?大家都很喜欢,非常满意,认为你取得好。”
“啊……你们还真采用了吗?”陆嘉弈想到英格家公司要在中国开分店,采用她给取的名,不禁觉得害羞,又很开心。
“我们已经注册好公司和商标,接下来就是看在哪里开店了。”
陆嘉弈瞥到摊主幽怨的眼神,忽然觉得对不住,又觉得好笑,装作思考的样子慢吞吞地走开,英格就很自然地跟上了。
“嗯……我记得有这么个取名规则,取外国名尽可能贴合自己的本名比较好。”
英格点头认可。
“所以你的名字,其实有非常现成的三个字。”
“哪三个字?”
“施英格。”
英格“哦”了一声。
“我国本来就有‘施’这个姓,‘英格’这两个字又是经过前辈润色过的,寓意就很美好,念起来也不错,硬要说缺点的话……”
“就是太现成了,”英格笑道,“感觉你好像没怎么认真替我想。”
陆嘉弈微微脸红,她确实有躲懒的心思,要不还是认真想一个?
“不过这是你替我取的名字,而且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就采用这个名字吧。”
啊?陆嘉弈惊讶地回看英格,只见她正含笑望着自己,在雨后微晴的熹光里,金色的睫毛轻似一抹阳光,眼睛正像一对闪耀的海蓝宝石。她没来由地感到害羞和不自在,下意识别开了视线。
“你能念一下我的名字吗?”
“为什么?”
“我想知道是不是足够好听。”
“……”那你刚才还说要采用这个名字呢,陆嘉弈在心里暗暗腹诽,可人家的要求也挺正当,只好清清嗓子,张嘴开始念,“施……”忽然,莫明的害羞又涌了上来,害得她把后面两个字给吞了下去。她都不知道一本正经给人家念名字会这么令人觉得羞耻。陆嘉弈只好装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干咳两声,方才抑住羞耻,念了出来:“施英格。”
偏偏英格听得很认真,眼睛眨也不眨,即使陆嘉弈的话音完全消失,也好像在倾听,半晌方才微微颔首,嗓音轻柔地说:“嗯,确实好听。”
陆嘉弈松了口气,英格觉得好听就行。
“看来下午不会下雨,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参观?”英格跟着陆嘉弈吃了几种小吃后,问道。
陆嘉弈犯难了,有点恨起老天,为什么昨天要下雨,今天又不下了。她很尴尬地思索着,同时把思路整理给英格听。
“在市内的话,能参观的无非是日俄时期的建筑,还有公园和广场,再就是去海边。”
英格提出了另一个方案:“你带我去参观安城的繁华地带,我想考察开店地点。”
“会不会太早了?”
“就是看看,如果决定在安城开分店,可以省下时间。”
陆嘉弈见英格这样说,就带她在步行街附近转悠,因为从这里到英格下榻的酒店之间的区域,正是安城当今最大最繁华的商业区,销售的商品包罗万象,服装、电器、五金、家装等等一应俱全,就连安城附近县市的居民也会不时过来采购。
离开步行街,才走了半小时,陆嘉弈就觉得脚底开始疼痛起来,脚脖子后面被皮鞋磨得生疼。之前她不是没有感觉,只是觉得尚在可忍受范围,有可能只是不习惯穿皮鞋所致,但现在已经到了无法忽略的程度。
英格发现陆嘉弈走路变得更慢了,低头回望她的脸,见她正蹙起眉头,不安地抬起右脚,轻轻敲击鞋尖,再换为左脚。她略一思考,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对陆嘉弈说:“我有些渴了,想去喝一杯咖啡,这次我来请客,就当作是刚才小吃的回礼,你不会拒绝吧?”
陆嘉弈觉得没有问题,于是欣然答应。
英格领着陆嘉弈来到柜台前,问道:“我记得你没喝过咖啡,对咖啡完全不了解吧。”
“嗯,我只喝过一袋速溶咖啡。”
“我在医院的时候经常喝速溶咖啡,有时还会拜托同事帮忙带连锁店售卖的咖啡,总的来说,我比较喜欢黑咖啡。”
“黑咖啡好喝吗?”
“一点都不好喝,苦得很。”
“……”
“你喜欢喝甜的吗?”
陆嘉弈点头。
英格一边笑,一边熟练地跟服务员点单:“请来一杯摩卡和一杯焦糖玛奇朵。”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露出甜美的微笑。
陆嘉弈跟着英格来到窗边的座位坐下,她尽量控制自己不像个乡巴佬那样去观察咖啡馆内部景色,但又不好意思直视英格,视线不由得飘忽起来。她无意中磕碰到右脚颈后的肌腱,倒吸了一口冷气,便借口去洗手间。
她在洗手间里脱下鞋袜,观察自己的脚后颈,发现那里赫然被皮鞋磨破了皮,露出了粉嫩的肉,袜子也沾上了轻微的血渍。她不由得懊悔起来,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穿冬天的鞋,至少不会磨破脚,现在可好,得忍受一下午的折磨了。
陆嘉弈抽了几张擦手纸,折叠起来垫在脚后颈处作为缓冲,上完厕所洗了手,再回到座位上,咖啡已经被摆在桌上。英格请她喝的是焦糖玛奇朵,喝下去果然带着香甜的味道,还能品出从未喝过的咖啡苦味,这让陆嘉弈感到颇为新奇。
坐在咖啡馆里,陆嘉弈忽然发现自己再度陷入了沉默,完全想不起任何话题,如果要问英格是否中意这里,又觉得好像在干涉她家的公司事务,难道要在这里讨论小说吗?
这可不行,绝对会被吐槽的,她真不想听英格对自己的小说毫不留情面的批评。光看私信就够受的了,当面被说,她一定会受不了,搞不好会又羞又愧又气,当场哭起来。
英格像是听到了陆嘉弈的心声,忽然说:“我想过了,这块地带不适合开店,我们不妨在这里呆上一两个小时,度过一个悠闲的时光吧。”
陆嘉弈真不知道该谢她,还是该埋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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