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她们两冻得发抖重新回到顺来客栈。沈西容给钱给客栈老板请她去买两套衣裳和烧两锅热水,这一来一回间,一个时辰就去了。
泡了热水澡,换了套干净厚实的棉服,沈西容感觉更难受了,她鼻子被堵住,身上一冷一热,如果所料没错,她这副破身子骨应当是着凉感冒了。
她原想早些回去族学,在夫子面前露个好脸,看来因生病计划有变了。也不知道夫子会不会生气,给她穿小鞋。胡思乱想着,她让顾晓亭去找大夫过来,而她则问掌柜要了杯热开水,在被子里捂汗。
房间安静下来,她躺在床上头越发重像什么东西在里面钻洞,眼睛坠着秤砣睁不开,喉咙像被刀子在割,她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期间应当耳旁隐约响起声音:
“她身体底子太虚,这寒冬落到水里,重伤寒了。你另请高明吧。”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又来了一个大夫。
“她高热不退,我用药后会大量发汗,切记要及时用干毛巾给她擦汗。”
“如果三天还没退烧,那就准备后事吧。”
很久后,又听到顾晓亭的声音:
“姐姐,张口喝药。”一个勺子怼到嘴巴,苦香的中药味进入鼻子,接着滑入喉咙,好苦啊!!!
“姐姐,我擦汗,需要解开你的衣裳,不要怪罪啊。”接着衣裳被人解开,后背被一条毛巾进入,带走了湿润的汗。
沈西容烧得迷迷瞪瞪,不分昼夜。
沉重得如同套了枷锁的头颅在药液浇灌下,枷锁变轻消失。沈西容高热退下,她打开眼睛,眼中的红热被青白的眼白取代,她病终于好了!
这次生病,她真的遭了大罪了!沈加桂这幅身子骨,简直绝无仅有的差劲!在现代时她感冒生病,最多就是鼻塞喝两杯热水就能搞定!而这次感冒,简直了像十大酷刑在她身上连番上阵,脑袋像被砸碎重组疼死了!
“姐姐,两天了,你终于醒了!”
沈西容一有动静,守在床边的顾晓亭立刻就发觉了,他一把趴在沈西容的胸口哭起来。
“起来,起来,起来。”沈西容的胸口压着一个石沉的人,她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喘不上来,憋得难受,赶忙拍顾晓亭的后背,哑着嗓子虚弱道。
“ 我以为你···你这次真的吓死我了。”顾晓亭发现什么,忙起身,面色微微红起来,擦擦眼睛,破泣为笑,眼中盛满笑意:“姐姐肚子饿了吗?”
人是铁,饭是钢,沈西容刚刚病好,胃口不是太好。但为了不要再闹出旁的毛病,决定还是吃点东西:“有点饿了。”
“我去厨房做好面,端过来。”顾晓亭转身开门离去。
沈西容病了两天,心里马上记挂起读书的事情,两天没碰书,深感罪孽。她摸出从丞相府带出来的书,打开书本,她嗓子哑,朗诵做不到,可以默记。
“扣扣。”门外响起敲门声,沈西容抬起脸,心中微微奇怪,顾晓亭也太客气了吧。进门还要敲个门,她哑声道:“进来吧。”
门从外面推开,一个男子站在门口,一脸笑吟吟的看着病床上的沈西容。沈西容脑子烧久了,有些愣,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人的身份。
绿浮,佟晚歆身边贴身伺候的家仆。
“见过沈小姐。”绿浮一手提着几包东西,轻车熟路的走进来,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她眼睛朝着屋子扫几眼道:“你家弟弟呢?”
······
才几天不见,他们这么熟悉了吗?沈西容觉得错过什么东西。
恰好这个时候,顾晓亭端着托盘回来了,他看到屋子里的绿浮,脸上露出笑容:“绿浮。”便往屋子走,便给沈西容介绍:“姐姐,这个是绿浮,在右相府当差。你不知道,那日病重,头个大夫过来说没有治不了,幸亏佟公子也来到这家客栈,听说后,重新请了大夫,还派绿浮给我们拿了药。佟公子真是大好人!”
绿浮这几天照顾沈西容,足不出户,不知道盛京城热点话题,关于沈西容接了佟晚歆绣球的事。
······
原来如此,佟晚歆差不多也算她救命恩人,有了这层关系后,沈西容感到头更大,一抽抽的疼。越想撇清关系,就越往紧处扯。
沈西容礼貌道:“谢谢绿浮,请你帮我给佟公子说声谢。”
绿浮笑道:“举报之劳。这是我们公子让我给你带过来的鞋子和衣裳,前几日你没拿走的。”
“我家中还有,谢谢佟公子的好意。”
绿浮笑意加重:“我们家公子是按照你的尺码来选的衣裳,这其他人也穿不了呀。几件衣裳鞋子,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您就不要推辞了。你要不收,我回去也不好跟公子交代呀。”
这种好意,接受是不可能接受的!这是佟晚歆对沈西容的试探,虽然不知为何佟晚歆非要栽到她这颗病苗上,但有一点沈西容明白,她与佟晚歆之间,绝无可能。
什么掉马后亲人变仇人日日苦折磨;什么奴籍无视律例考科举,自己死刑并连累家人;什么考不上状元,就会身死,夫郎会守寡终生;这种都不提,她真的光考科举的事情就已经用尽全部精力,真的没有时间干别的。
沈西容斩钉截铁道:“真不用。”
这种不近人情的话说出来,绿浮面色变得非常僵硬,沈西容大概能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不识好歹,有眼无珠。然而,她如今的拒绝才是对佟晚歆最大的好,只是这事的缘由不能对第二人说。
绿浮朝着沈西容职业浅笑,抬手抓走几包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西容默默对佟晚歆和绿浮说声,对不起。
顾晓亭暂时还不知缘由,但他并未对沈西容的做法有什么异议,他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举着碗伺候沈西容吃面。吃过面后,顾晓亭就收拾东西出门,沈西容继续举着书默记。
她读了整天的书。
晚饭,她下床跟顾晓亭一起在桌子上吃饭,席间沈西容发现顾晓亭一直在笑,不知道笑什么?难道她病好了,为她高兴?
沈西容喝口汤,缓缓道:“我们在盛京呆了几天了,明天就租辆牛车回村吧。”
顾晓亭停住筷子,道:“好,我明早就去找车。上次那位大娘人还不错,我们继续租她的车吗?”
沈西容道:“你定就好。”她想到什么,从腰间口袋中取下钱袋,里面有几十文钱还是十两银子,这是她全部的钱财。她取出一两银子,将钱袋推到顾晓亭眼前道:“钱你保管,以后家里的缺什么你看着买。”
顾晓亭看着钱袋半晌回不过神,受宠若惊:“姐姐,将这些钱都给我管?”
“怎么啦?”
顾晓亭摇摇头,不确定道:“你不怕我把钱乱花吗?”
沈西容笑道:“别想东想西,好好拿着吧。”
顾晓亭本来脸上一直带着笑,这下笑更是止不住了,一边吃饭,一边笑,像得了笑病毒。不仅笑,还起身殷情的给沈西容添了一碗饭。沈西容看了他好几眼,忍不住问道:“你···今天下午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吗?”
闻言,顾晓亭摇摇头,一会,他眼睛亮闪闪的问:“姐姐,你真的接到了佟公子的绣球啊?”
听到他这样问,沈西容终于明白他笑什么了,他是五十步笑百步!
顾晓亭今日下午出去打听了一下,知道了佟晚歆抛绣球招亲始末,绣球抛给沈西容,惨遭拒绝,塞给了牛花。请沈西容入府高规格伺候,送东西,再次惨遭拒绝。连右相之子都被沈西容拒绝这样惨,这样比下来,顾晓亭觉得沈西容对他简直太好了。
第一次见面,给他赶跑了坏蛋;晚上将有棉褥的卧房让给他。给他银钱送他回扬州;他不愿意回,跳河轻生,沈西容救他一命,也同意他留下;还有刚刚将钱财交给他保管···
沈西容道:“对,不过,我将绣球给旁人了。在成功考上状元之前,我不考虑其他任何事情。”
这话说得直接又果决,顾晓亭心中刚冒出的那点绮念,被狠狠地拍死在萌芽里。
-
盛京城街道上繁华热闹,大娘赶着牛车在街上穿行,车上挂满棉被、棉服、靴子、米、面油等等这些日常用品,除此之外,还购置了纸张、墨块,狼毫笔等读书用具。
顾晓亭带着薄纱帷帽坐在牛车上眼睛四处看,刚来盛京城的时候,担忧要离开的事,没心情到处看。现在他跟着沈西容有着落了,少年心性就出来了。遇到街上有糖人,会要大娘停车,去买两人糖人。
大娘一个,他自己一个。
沈西容坐在牛车上,带着学子帽,遮盖住大半额头,一张鹅蛋脸修饰得像圆脸型,浑然忘我的在默记书本上的内容,早先已经告诉顾晓亭不要打搅,想做什么自行去做,但是不要走远,也不要跟她说话。
顾晓亭和沈西容都带上帽子,这个是沈西容要求的,她原来的身份于她科考一途是个大危险,要想平安考完试就要掩盖好身份。她要顾晓亭以后出门都戴帷帽,不要叫人看了脸,光凭声音不看脸旁人认不出来。而她自己带上学子帽,改变脸型,加上原先暴瘦的缘故,容貌身形大变,这样一来能确保谁也无法认出她身份。
牛车路过文泉书局门口,店里裘老板本来正在店中接待一个买墨的顾客,看到牛车上埋头读书的沈西容,盯着看几眼看清楚了,放下顾客跑出门:“小姐,哎,小姐!”
牛车的速度非常慢,比走路快不了多少。裘老板见沈西容读书入了迷,没回应,伸出手去拉沈西容衣袖。
沉迷读书的沈西容感到手腕被人拉住,疑惑的抬起头,看向来人。几日不见,印象有点模糊了,须臾才想起来,这是文泉书局的裘老板,她将画作放在裘老板店里寄卖。画作卖出去了,分她一半银子。没卖出去,就将画作拿回家去。
沈西容朝着大娘道:“大娘,稍停一下。”
坐在前面吃糖人的顾晓亭,听到沈西容说话,回过头一脸问号。沈西容走下马车,礼貌道:“裘老板,有什么事?”
裘老板含笑道:“恭喜小姐,你的画作卖出去了。”
竟这么快,意外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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