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甘情愿

殊易听说这事时正批折子,一听是沈言之身边的春儿来禀告,便知是沈言之打的好算盘,不禁问:“他什么反应?”

谢全说:“自然气不过,据说一早去温德宫闹了一通,又被承欢公子气了回来,现在估计不好受着呢,皇上去看看吗?”

殊易似是笑了笑:“走吧,那就去看看。”

谢全立即吩咐下面的人摆驾云起宫,却是担心温德宫的那位主子,忍不住道:“皇上,那承欢公子他……”

“承欢?怎么?”

“……仆多嘴。”其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总觉得事情哪里有点不对,沈言之为殊易铺就的一条好路,自然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谢全不明白,这三年里,说日日夜夜未免言过其词,但殊易病卧时不分昼夜的贴身侍奉、变天时多余的提醒添衣和无处不在的谨慎小心,谢全都是看在眼里的。

真的,能心甘情愿吗?

谢全还没想明白,明黄色的仪仗已经停在了云起宫门口,他跟着殊易走了进去,还未走到门口,便见从屋里倏然飞出来一个瓷碟,正好碎在殊易脚下。

谢全猛地上前,却被殊易拦了,一边负手走进屋,一边道:“早晚被你砸个干净,这是什么毛病,不高兴了都喜欢乱砸东西?”

宁卿如闻声抬头,一见是殊易,手上的瓶子就恨不得砸过去,可内心挣扎半天,还是咬着牙狠劲地敲在了桌子上,砰地一声响,犹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那般。

“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个字,带着不小的怒气。

殊易笑盈盈地看着他,不仅没滚,而且坐到了他跟前,问:“那琴对你很重要?哪个情人送给你的?”

宁卿如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重要如何不重要如何,难道是寻常之物,就能任由他抢走不成?!”

殊易轻笑一声,伸出手想揉一揉他的头,却被宁卿如躲开,瞬间收了笑意,堂堂九五之尊被人拒绝,也不敢恼,悻悻收了手。

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殊易说:“承欢他孩子心性,你还和他计较?吃软不吃硬的小家伙,耐着性子跟他要,也就给你了。”

宁卿如冷哼一声:“仗着皇帝权势无法无天的人,我可不敢惹!”

“他是这么说的?”殊易笑道:“那朕跟他要,他总会给?”

听罢,宁卿如瞥了他一眼,冷淡里难得带了一丝期许,毕竟是他母妃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一路上东搬西运才磕断了琴弦,本想宫里有好的琴匠帮忙修理,全一全他念母之情,却没想到那么轻易地被沈言之夺了去。

总该拿回来,必须拿回来,即便只是个念想,也能陪他度过一个个难熬的夜晚。

殊易看着他,声音极轻:“想要拿回来,不过是朕的一句话而已,可是朕想不想开口……”

“只要你求朕,哪怕一个字,朕就帮你拿回来。”

宁卿如瞬间白了脸,眼睛里本就不多的期许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怎可能说一个求字,他连死都没有怕过,又怎会在殊易面前说一个求字。

这个求字一旦说出口,岂不是万劫不复。

可殊易仍不住口,好像是蛊惑又好像是威胁:“一个字也好,只要你求朕,朕马上派人去取,承欢是个爱糟蹋东西的,再晚一步,连朕都没办法保证会拿回来什么——”

“求?那你来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让你上了我!”宁卿如急得连嘴唇都在颤抖,即便如此,依旧鼓足十二分的勇气从牙缝间挤出这一句话,入坠寒窖。

话音刚落,殊易霍然站起身,以凌厉之势只在一刹那便锁住了宁卿如的喉咙,好像稍一用力,便能了断他的性命。

殊易忍了太久了,在沈言之一遍一遍的劝谏下,忍了太久了。

自己想得到的人就在眼前,连生死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此刻正痛苦地看着他,涨红着脸,艰难地想要呼吸……

“你当你是什么,敢和朕这么说话?!”

语气里的危险意味太过明显,宁卿如甚至觉得殊易就想这么掐死他,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这样了此一生也算痛快,可殊易偏偏不如他的意,只用了不轻不重不会致死的力气,便足够让他痛苦非常。

“你……你又当我是什么!”殊易稍微松手,让宁卿如有了可趁之机,说这句话几乎用尽他所有力气,他剧烈地咳嗽着,咳到眼睛里流出了泪,依然不停地刺激着殊易:“让我……让我求你?你……你这辈子都……休想!”

殊易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宁卿如终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头后仰着,偏偏能对上殊易的眼睛,眩晕着,恰好能听清他的每一言每一语。

殊易恶狠狠地:“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宁卿如很想笑,他也不知他有没有笑出来,但眼神一定是嘲讽的、傲然的。如果不是殊易掐着他的脖子,他一定会说:“我如何不信?”

或许真的怕一时冲动掐死了他,殊易松开手,看着宁卿如跌倒在地,一只手堪堪捂住脖颈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尖厉难听,像要咳出血来。

殊易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他蹲下身,摸着宁卿如的鬓发,淡淡道:“你知道在这大梁谁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丞相?皇后?不,是承欢,是你最看不起的承欢。”

宁卿如瞪了他一眼,殊易竟是在笑,笑意扭曲着,令人惊悚,

“他一句话便能轻易定人性命,他不满意哪个大臣的字,朕都会随便找个错处惩戒了让他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朕宠他,只要朕宠他一天,他就能为所欲为一天!”

“殊易——”

话还没说出口,殊易就捂住了他的嘴:“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求朕,不过在那之前,你的琴会到哪里去,朕可不管,卿如,你该睁大了眼好好看看,在这个宫里能做主的究竟是谁。”

殊易走时,面色黑得仿佛要吃人,昭然若揭的怒气让宫人们不自觉地跪地磕头,谢全连忙跟上去,小宦官们不知要摆驾哪里,悄声询问谢全。

谢全着急骂道:“不知趣的东西,当然是温德宫!”

照殊易现在的心情,兴许会拆了房顶也说不定,这种时候,估计只有温徳宫的那位能应付……

只是,殊易摆摆手:“午膳的时候,不去扰他了,回宫吧。”

“是……”

午后,天忽然变得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一片笼罩大地,看来连着几天的小雪只是闹着玩,重头戏还在今天。

元宝进屋时,沈言之正独立于窗前,寒风灌进屋里,连裘衣也未披,只一袭白衫,单薄的身影,不知在看些什么。

走过去落了窗户,淡淡道:“公子别吹冷风了,眼见着就是一场大雪。”

沈言之看着淡青色的窗纸,默默叹了口气,看了眼元宝的神色,才知是有事情,问:“宫里面的,还是宫外面的?”

“宫里面的,皇后宫里来的消息。”

沈言之皱眉,"皇后?她怎么了?

元宝没说话,只是把一早收到的纸条递给沈言之,沈言之接过去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写的是:“安神香已用完,望多赠一些”。

沈言之看过之后冷哼一声:“眼见着就要到十五了,她现在才跟我要?真当那东西说有就有?”

借着烛火烧尽,外面也飘起了雪,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只是天还沉着,连带着心情也阴郁,宫里但凡能到他跟前伺候的,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他也不怕什么隔墙有耳。

皇帝偏喜男色,这是大梁人尽皆知的事实,不过养个男宠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更何况是皇帝。只是立储为国本,皇帝不幸后宫已久,除了每月十五十六必去皇后那儿,其他寥寥无几的嫔妃几乎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有孕了。

皇后的父亲任大梁两朝中书令,立储时便站殊易一方,待登基后殊易自是以礼相待,尊敬非常,不仅如此,虽然殊易对女人不感兴趣,但按照祖制礼法还是勉强与皇后一试,这样算起来,除了皇后,没有人会是生下皇长子的最佳人选。

元宝笑说:“皇后的肚子也太不争气了些,皇上每月都去,这都多少日子了还一点动静没有。”

沈言之也笑了:“越想要,越要不到,不都是如此?求而不得罢了。”

转身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元宝,仔细嘱咐道:“只够吃一次的,让那边的人注意一些,虽是好东西,但挨不住常吃呢,若是这个月还不行,就先停一阵子吧,也是她没这福气。”

“公子……我们为什么非要帮着皇后呢,若说皇子,其他嫔妃也是可以的吧。”

沈言之听罢,微勾唇角,未言。

他自是有他的打算。

这是大梁的江山,殊易的江山,下一位储君必须承载着最无可挑剔也是最完美的血脉,待来日继承大统,替他父皇继续守着这片大好河山,如果要为这孩子选一个母亲,皇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只能如此,必须如此。

只有得到皇后父亲中书令的支持,才不会重蹈前朝立长立嫡争夺不休的覆辙。

况且,若是真能帮皇后孕有一子,他也不怕日后自己挫骨扬灰,身边的人都落得个惨淡下场,当然了,皇后会不会还他这份人情,另当别论。

元宝见沈言之久久不语,忍不住唤了声:“公子……”

沈言之打断他,兀自说:“元宝,你说我将来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邓通?董贤?还是韩子高?”

这几个人哪有一个好下场,饿死,自尽,赐死,都不得善终。

“公子!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沈言之自嘲一笑:“亦或是一条白绫一杯鸩酒?若如此,当是他殊易给我选的最好的归宿,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替我多谢皇上隆恩。”

“公子……”除了不停地唤他,元宝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劝无可劝,他从来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只不过在旁边守着护着,尽量了解他的苦心罢了。

“算了……你——”

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打开,冷风倏地卷了进来,外面寂冷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起来,只见一双熟悉的靴子踏了进来,随后便是明黄色的龙袍和那张极其熟悉的脸,沈言之吓了一跳,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殊易笑看着他:“主仆两个在屋里,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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