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恢复单身

他很自然地为自己要联系方式找了一个无可指摘的理由。

沈离霄看着他,眼神里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更深的笑意。他拿出手机,扫描,添加好友。

“好。” 言简意赅。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发送成功。不是工作号的官方通知,而是私人号码的彼此交换。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从警局出来,阳光有些刺眼。江雀摸了摸脖子上已经包扎好的纱布,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刚才那个男人扶住他腰侧时,透过衣料传来的灼热温度。

然后,是自然而然的约会。

第一次约在一家格调安静的清吧,沈离霄脱下警服,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少了几分威严,他们聊了很多,出乎意料地投契。

江雀发现这个男人不仅身手了得,头脑也极其聪明,对很多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甚至对医学领域的一些前沿动态也有所涉猎,他懂得欣赏歌剧,也能在江雀偶尔毒舌刻薄时,精准地接住他的梗,并回以更犀利的调侃。

他很完美,身材是长期锻炼保持的极致优秀,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充满爆发力。智商情商双双在线,偶尔流露出的浪漫,不是浮夸的烛光晚餐,而是记得江雀随口提过想看的某本绝版医学文献,然后下次见面时,不经意地放在他车上。

他是江雀谈过的所有人里面,最接近“完美”定义的一个。

他们互相吸引,像两块高度匹配的磁铁,迅速靠近,坠入爱河。同居的公寓里,有沈离霄的警用装备,也有江雀的医学书籍和论文,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奇异地融合。

江雀记得第一次去沈离霄的公寓,简洁,几乎没什么个人色彩,只有阳台上几盆顽强的绿植透露出一点生活气息,他也记得沈离霄第一次吻他时,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翻涌着如何克制的热情,更记得无数个深夜,他被急诊电话叫醒,沈离霄也会跟着起身,送他到门口,沉默地替他整理好衣领,说一句小心。

他们相爱,毋庸置疑。

在手术台上冷静果决的江医生,会在沈离霄出危险任务时,守着手机彻夜难眠,而那个在罪犯面前冷酷强硬的沈队长,会记得江雀喝咖啡不喜欢加糖,会在江雀因为连续手术累得在沙发上睡着时,小心翼翼把他抱回床上。

他们是彼此世界里,最特殊的存在。

可是,梦境的色彩开始变幻。

温暖的色调褪去,变得灰白,压抑。

无休止的加班、突如其来的任务、深夜响起的电话铃声、约定好的假期因为一桩突发命案而取消、餐桌上热了又冷的饭菜、深夜里独自一人面对的空旷公寓……

他们太像了。

都一样骄傲,一样固执,江雀的手术台是战场,沈离霄的犯罪现场也是战场。他们都理解对方肩上的重量,却无法阻止那重量一点点挤压着原本属于彼此的时间和空间。

他们是两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围绕着各自的责任和使命,轨迹交错的时间少得可怜,约好的晚餐,会因为沈离霄一个紧急任务电话而取消,难得的休假,可能会被江雀一台突如其来的心脏移植手术打断。

理解是一回事,但失落是另一回事。

争吵不是没有,但很少。更多的是沉默的拉锯。是江雀完成一台长达十几小时的手术后,疲惫地回到家,发现沈离霄因为一个紧急通缉令已经连夜奔赴外地,只在冰箱上留下一张便利贴。是沈离霄冒着生命危险完成卧底任务,带着一身伤痕和满心疲惫归来时,看到江雀因为连续工作倒在沙发上沉睡,连他进门都未曾察觉。

可爱意,在某些时候,无法抵消那种因相似而产生的疲惫感,两个同样强势,同样专注于自身领域,同样习惯了掌控的人,在激情退去需要更深入磨合的阶段,发现了那无法忽视的棱角。

是江雀先开的口。在一个难得两人都在家,却相对无言的平静夜晚。

“……离霄,这是我这个月第三次一个人看电影首映了。”江雀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水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白桂送给他的首映礼票,他满心期待地想和沈离霄分享。

沈离霄刚结束一个连续蹲守了48小时的案子,眼底带着浓重的疲惫和血丝,他揉了揉眉心,“抱歉,雀雀,临时有行动,我走不开。”

“离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分开?”沈离霄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嗯。”江雀垂下眼睫,避开他骤然变得锐利的目光,“我想我们都需要想一想怎么才能更好地在一起,或者……想一想我们到底合不合适。”

不是不爱了。

只是,或许,分开一阵,对两个人都好。

沈离霄定定地看着他,看了很久,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好。”他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后他转身,开门,离开。

没有挽留,没有质问。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原因。

江雀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睡衣的领口,晕开一小片深色。

卧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早起鸟鸣。

天光未亮,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脖颈,在靠近喉结下方一寸的位置,一道约两公分长的浅粉色疤痕,在指尖下微微凸起,那是梦魇的开端,也是他与沈离霄命运的纠葛起始之处。

静坐了几分钟,直到梦境带来的恍惚感逐渐褪去,理智重新占据高地。江雀掀开被子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凌晨四点多,外面是灰蓝色的天空,城市还在沉睡,零星几盏灯火,像散落在人间的星星,孤独地亮着。

就像他和沈离霄。

他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岛台边,从嵌入式冰箱里取出一瓶冰水。玻璃瓶壁上瞬间凝结起细密的水珠,濡湿了指尖。他直接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胃中,激得他微微一颤,却也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江雀深吸一口清晨冰凉的空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滞涩的痛感压下去,他是医生,他习惯了解剖,缝合,修复,面对一颗颗出现问题的心脏时他总有办法,可面对自己和沈离霄之间这颗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疼痛着的心,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心外一把刀,近二十年来公认的天才,国外顶尖医院抛来的橄榄枝,优厚的待遇,顶尖的科研环境,他都婉拒了,他留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习惯,更因为他要让世界看到,这片土地上,同样能诞生最顶尖的医疗技术和最杰出的心脏外科医生。

他的战场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梳理起今天的工作安排,上午有两台预约手术,一台二尖瓣修复,一台冠脉搭桥,都不算太复杂,下午要去带教,指导几个住院医师进行模拟手术训练,晚上……晚上原本是空出来的,他计划用来修改那篇关于新型微创主动脉瓣置换术的论文。

然而,现实总是充满了变数。

放在岛台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

一条新信息。

他随手划开。

发信人:白桂。

【雀仔,我杀青了。今天下午回燕城。晚上有空吗?老地方,请你喝一杯,庆祝我脱离苦海。顺便,有件事想跟你说。】

信息后面,跟了个可怜巴巴的小狗表情包。

江雀看着那条信息。

白桂。

他的青梅竹马,国内炙手可热,大爆的演员,他们是高中同学,曾经形影不离,那是他青春里最明亮、也最带着一丝酸涩遗憾的一笔。

那时候的少年,心思敏感又骄傲,江雀写了一封情书,揣在怀里,反复摩挲,几乎要将纸张磨破。他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想要递给那个在阳光下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的少年。

可直到那件事的出现。

那封写满了少年赤诚心事的信,最终被他揉成一团,扔进了学校后巷的垃圾桶,随着其他垃圾一起,被运走,焚烧,化为灰烬。

白桂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江雀似乎对他若即若离,那份他以为彼此心照不宣的暧昧,最终无疾而终,他默默陪伴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一年,又一年。

直到后来,两人各自奔赴不同的领域,一个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一个在聚光灯下演绎悲欢,这份陪伴,也从未真正断绝。

江雀看着那条信息,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

他几乎能想象出白桂发这条信息时的样子,一定是刚结束连续几个月的高强度拍摄,累得眼皮都在打架,那个老地方是他们高中时常去的一家小清吧,老板是个有故事的老头,调的酒很有特色,这么多年竟然还开着,成了他们偶尔聚会的据点。

“有件事想跟你说……”

会是什么事?新戏?还是……他又接了那种需要增重减重,折腾得自己死去活来的角色?

江雀的思绪有些飘远。白桂是他心底一块旧疤,不常触碰,但始终在那里。

他低头,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击。

【好。晚上见。】

回复了白桂的信息。

然后,他放下手机,将剩下的半瓶冰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感觉从胃里扩散开,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彻底清醒。

天边,已经透出了一丝极淡的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

他转身,走向浴室,今天还有两台手术在等着他。

热水从花洒中倾泻而下,氤氲的水汽逐渐弥漫开来,水珠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背部线条滑落,流过那些因为长期锻炼而恰到好处的肌肉。

洗完澡,换上熨烫平整的衬衫和西裤,外面套上白大褂,当他站在玄关的镜子前,将最后一粒纽扣扣好时,那个冷静,自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天才医生江雀,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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