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次。
秦暖在病房日历上划下第七十三道横线，记录着程征第七十三次拒绝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秦小姐，您的出院手续办好了。”护士轻声提醒，目光却不由自主瞟向病房外那个倚墙而立的身影。
程征站在那里，白大褂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微敞。七天七夜，他像一尊守护神，或者说，一尊不肯放手的恶魔，守在这间病房外。京都最年轻的脑外科主任，此刻眼底布满血丝，却依然俊美得让人心悸。
秦暖拎起简单的行李，目不斜视地向外走。经过他身边时，手腕被猛地攥住。
“小暖。”他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心脏，“我们回家。”
她回头，看着他笑了。那笑容明媚依旧，却像隔着一层冰：“程主任，你的家在那。”她指向走廊尽头，“手术室才是你永远的新娘。”
程征的指节瞬间绷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可下一秒，他又像被烫到般猛然松开，看着她纤细手腕上浮现的红痕，瞳孔紧缩。
“对不起，我……”他罕见地语无伦次。
秦暖却只是揉了揉手腕，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天气：“没关系。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转身走向电梯，背影决绝。程征僵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生命里那轮唯一的小太阳，真的要落山了。
而这一切，始于十五年前，那个银杏叶金黄的秋天，一场完全超出他精密计算的，“一见钟情”的意外事故。
京都大学的篮球馆人声鼎沸。大四告别赛，全场焦点只有一个——临床医学院的程征。
运球，突破，起跳，扣篮。动作流畅得像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每一个肌肉线条都散发着绝对的掌控力。观众席的尖叫几乎掀翻屋顶。
角落里，秦暖正对着一本《细胞生物学概论》皱眉头。室友硬把她拖来，说什么“不看程征打球等于白上京大”。
“暖暖！快看！程征学长刚才那个三分！”室友激动地摇晃她。
秦暖抬头，恰好看见程征跃起投篮的侧影。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确实……很好看。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冰冷雕塑。
她点点头，诚恳评价：“嗯，运动神经发达，体态协调性顶级，是个很好的解剖学样本。”
室友：“……” 算了，跟这个科学狂人没法沟通。
秦暖重新埋首书本，直到一颗篮球脱离轨道，直冲她面门而来。惊呼声中，她只来得及闭上眼。
预想的撞击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截住了球，距离她的鼻尖只有几厘米。
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是程征。他微微喘息，汗珠沿着喉结滑落，目光却像手术刀，瞬间将她“解剖”了一遍。
秦暖的心脏，第一次不规律地跳动了。像是精密仪器里混进了一粒沙。
“抱歉。”程征开口，声音低沉冷淡。他把球抛回场内，视线在她膝盖上的《细胞生物学概论》停留一秒，然后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却让运筹帷幄的程征，犯了他整场唯一的失误——回防时，差点撞上自己的队友。
“征哥，没事吧？”队友诧异。程征从来是球场上的绝对核心，冷静得不像人类。
程征摆摆手，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再次瞟向那个角落。女孩已经重新低下头，阳光在她发梢跳跃，像拢着一圈毛茸茸的光晕。那么喧闹的环境，她却自成一方宁静的小世界。
一种陌生的、失控的躁动，在他胸腔里野蛮生长。他厌恶这种无法量化的感觉，却无法移开视线。
赛后，程征破天荒没有立刻离开。他通过队友（恰好是秦暖的助教），“顺便”问到了她的名字。
秦暖。高考作文满分，生物竞赛保送，生日……10月10日？
程征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的资料，指尖一顿。同年同月同日生。
世界上有七十亿人，这种概率是多少？他大脑瞬间计算出结果：0.00000014%。
一个荒谬的念头破土而出：这不是巧合，是命定的bug。而他，必须修复它——用他的方式，将她纳入他绝对可控的版图。
他不知道，这个被他视为“系统漏洞”的女孩，将会成为他完美人生里，唯一无法修复，也不想修复的病毒性感染。
病房交锋·现在时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程征近乎绝望的目光。秦暖靠着轿厢，强装的镇定瞬间崩塌。她摊开手掌，掌心是指甲深深掐出的月牙印。
包里，手机震动。是程征的短信，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却透着偏执的疯狂：
【小暖，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有。婚，绝不离。】
秦暖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她想起三天前，那个她用来记录孕期变化的APP，冰冷地弹出提示：【您的宝宝本周进入稳定期，建议适当增加运动。】
而那时，她正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清宫。因为他的母亲一通“心脏不适”的电话，他毫不犹豫地抛下正在出血的她。
程征永远不知道，她提出离婚，不是不爱了。而是太爱了，爱到必须离开，才能从他密不透风的“爱”里，抢救回那个快要窒息的自己。
电梯抵达一楼。门开，阳光涌进来。秦暖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挺直脊背走出去。
程征，你擅长计算一切。那你算没算过，一颗彻底冷了的心，需要多少度温暖，才能重新跳动？
这场由你开始的“研究”，现在，由我来决定何时终止。
这是一个关于控制与救赎的故事。他用科学计算爱情，她用理性捍卫尊严。直到数据散尽，他们才在废墟里，发现了心动的原始代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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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第七十三次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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