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梦穿好衣服,不施粉黛,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
瀑布旁,金瘦棠站着,远远地看到一团火红的影子朝自己跑来。
钟寒梦身披猩红色的斗篷,戴起帽子,帽子边镶白色狐毛,巴掌大的脸随着帽子的起落时隐时现。
金瘦棠嘴角噙着笑看她,把一旁撑伞的丫鬟都看得痴了。
钟寒梦跑到他面前,方才停下了,气都喘不匀,就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我师兄在这里吗?”
一句话,又让金瘦棠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快,但他还是牵起了钟寒梦的手,要十指扣在一起。
一旁的丫鬟抿住了嘴在笑。
金瘦棠嘱咐丫鬟在外面候着,他带着钟寒梦进入瀑布后的山洞。
山洞潮湿狭长,又阴暗非常,与外面的冰雪世界。
钟寒梦什么都看不清,险些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前面的人握紧了她的手,回头说:“跟着我。”
钟寒梦低低地应了一声,只察觉他把自己的手攥得更紧了。
“你是魏夜山?”钟寒梦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如何分辨得出?”
“直觉。”钟寒梦说,“之前出现在我面前的都是他,你是进入山洞之后才出现的。”
“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毫无防备的,才给了我重新夺回身体的机会。”魏夜山说完这句话,发觉钟寒梦压根不接,他心知金瘦棠的所作所为只让她恨意渐浓,因此忙转移了话题,“这山洞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钟寒梦沉默了许久才说:“不是。”
这里她来过,这里也是她最恨的地方。
桐山初见时,二人在瀑布边赏月,忽然天降大雨,二人便手拉着手跑进了这处地方。
她还能记起昔日是如何在这里同他欢好,记得山洞里有个地方会滴水,记得他把他的外袍铺在地上,记得她的手指如何从他的身上拂过。
过往的甜蜜如今成了一把把尖刀插进她的胸口。
那时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无地自容。
山洞的尽头如今被改造成一处牢房,墙壁上点了一盏灯,勉强照亮牢房。
一团人影缩在里面,叫人看不清楚。
钟寒梦挣开魏夜山的手扑了过去,凑到人影前,确认了这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人就是她的师兄。
“师兄!师兄!”钟寒梦轻声唤着,望着他身上的伤口,她不自觉地又红了眼眶。
云清勉强坐起来,从缝隙里握紧了她的手,不发一言,只是对她摇了摇头。
云清不希望她为了自己做出牺牲和让步。
钟寒梦回头央求着魏夜山:“打开牢房,放我们走,求你了。”
“师妹!不要为我向这种人低头!”云清咳嗽两声,但语气还是坚定的。
“我知道你跟他是不一样的。”钟寒梦对魏夜山说,“所以我求你。外面的世界才是我的归宿,我想自由自在地活着,而不是日复一日地作为某人的妻子,我只想做我自己。你留我在此,没有谁真正的快乐,你想一想不是吗?”
“你不快乐吗?”
饶是云清再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听到面前男子突变的语气后,也能意识到这具躯体里有两个人的存在。
“你……”钟寒梦戒备地后退了两步,“金瘦棠!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我也想问问你,”金瘦棠抬起她的下巴,“为何你就是不能安分?不能好好地做一个妻子?”
“这非我本愿,我为何要听从?”
“冥顽不灵!”金瘦棠死死地扼住她的喉咙,“我的师父就是为你这种人赔上了性命,若要我放你走,除非你死!”
“你这无赖!放开她!”云清见钟寒梦受了委屈,气得身体直发抖,“放开我师妹!”
“师妹?”金瘦棠讥笑了一声,“她是我的妻子,你也不要着急,等她腹内有了我的孩子,到时我自会放你走。”
“痴心妄想!”钟寒梦猛地一挥袖子,发出数道符咒,又一跃而起,指尖弹出一根金针,从金瘦棠的天灵盖刺了下去。
到此时,金瘦棠才终于明白为何她今日会选择外面罩一件宽大的斗篷。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退!”
随着钟寒梦的施法,金瘦棠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压着,压得他站不起身。
而钟寒梦口中还在喃喃着,随着她念咒速度的加快,金瘦棠也越来越感到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从他的身体里硬生生地剥离出来。
这感觉,比当初他被万蛇啃咬时还痛苦十倍!
钟寒梦并不在乎他的痛苦与挣扎,又从怀中掏出一把桃木剑,朝他头顶敲去,将那根金针完全地钉入金瘦棠的头顶。
金瘦棠抽搐着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空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他的头顶,将他浑身压碎了。
钟寒梦见他吐血,说一声:“成了!”
而后她便没再理会他,而是直接一脚踹开了牢房的门。
她一个人行走江湖,总是有些功夫在身上,不过之前是为了示弱,才装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毕竟以她看来,他那种傲慢自大的人绝想不到她在道术在外也还是个练家子。
“师兄,你怎么样了?他可有为难你?”钟寒梦忙上前去查看云清的伤势。
云清不想让她担心,只是笑笑:“不妨事,都是些皮外伤,你师兄我皮厚得很!”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钟寒梦知道师兄是忍着痛说笑的,她心疼得眼泪掉下来。
“你这个阵法很是古怪,我怎么没学过?”云清问,“难不成是传女不传男的绝学?”
“是我偷学的那半部《阴山十志》。”钟寒梦说,“这叫摄魂阵,当一具躯体被多个灵识占有时,摄魂阵会把后来入侵的灵识摄取。我应该把金瘦棠收了,等他醒来后,就完完全全地变成了魏夜山。”
“这么好的阵,你怎么不早点使出来?”
钟寒梦小声道:“这阵法虽然好,但有个弊端。”
“什么弊端?”
“有点费师兄……”
云清后知后觉,大吃一惊:“你你你,你不会把师兄我的阳寿给取了做阵法的灵力来源吧?”
钟寒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师兄,原谅我,毕竟刚才你在的位置刚刚好。我发誓,如果能用我的寿命,我绝不会用你的,可方才确实是没有办法。”
云清捂住了她的嘴:“别,我看你长得也不像长寿的样子,下次遇上这种事情还用我!”
“不会,不会有下次了。”钟寒梦搀扶着云清往山洞外走,“再不会有人能来伤害我们。”
走出山洞,丫鬟还在候着,见夫人扶着个血人出来,丫鬟被吓了一跳。
钟寒梦对丫鬟说:“他在里面休息,不要打扰,给我找一辆马车来,要快。”
丫鬟虽觉得奇怪,但碍于钟寒梦的身份,因此不敢违背。
钟寒梦驾着车,带着云清疾驰而去,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印痕。
她一心以为,从此后便能摆脱过去,真正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她不知道的是,桐山外,好几个势力已经虎视眈眈地盯上了她这辆马车。
一个彪形大汉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这桐山被蛊虫守得如铁桶一般,这女子竟能进出自如,想来她必定与桐山之主关系匪浅啊!擒住她,必能逼得那桐山之主出山!”
天空又飘起了雪,只是那雪遮不住地上的车辙。
————
丫鬟等了许久还不山洞里有人出来,便同其他几人一起举了火把往山洞深处走去。
走了许久,几人才见到躺在地上的金瘦棠。
只见他以骇人的姿势扭曲着,从头顶上拔出了一根血淋淋的针。
有胆小的丫鬟当场被吓得晕了过去。
金瘦棠晃晃悠悠扶着山洞壁站起身来,扫了一眼花容失色的丫鬟们:“夫人在哪?”
“夫人她驾着马车离开了。”
金瘦棠愤愤地捶着洞壁:“我不是说过吗?任何人不得出入桐山。”
“可,可她是夫人。”丫鬟们都看得出来金瘦棠对钟寒梦的在意程度,哪里敢拦,“而且,您的蛊根本没对她设防,谁也拦不住。”
金瘦棠也知,钟寒梦去意已决,丫鬟们也无计可施。
他快步走出山洞,望见山脚下隐隐有几处篝火在山洞,心里便又沉下一分。
他出宫以来,以下蛊为营生,纵然开出高价,可总有人出得起价钱。
自从下决心与她归隐后,金瘦棠便不再出山了,为了能时刻陪伴着她,也为了他们以后可能有的孩子积德。
可树大招风,名声在外。纵然金瘦棠已经放出风声金盆洗手,可总有人不信他的说辞,一直伏在山脚下。
现如今看来,钟寒梦凶多吉少了。
眼见金瘦棠一脸担忧神色,有想爬床的丫鬟看不下去了,嘟囔着:“她这样对您,心里是没有您的,您又何必执着于她?”
金瘦棠冷冷扫她一眼,那丫鬟吓得魂飞魄散,忙闭了嘴低下头,不敢去看。
“还轮不到你来对她指手画脚。”
金瘦棠站在山头,夜色低垂,洒了一身星光在他身上,显得无比寂寞和孤独。
“我知道我所作所为的恶劣,我也知道我带给你的痛苦和伤害,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
若此刻给了钟寒梦她想要的自由,她绝对会被那些人盯上。
明知自己会让她讨厌,可金瘦棠还是冒着雪下了山。
“师父,莫要强求这四个字我懂,只是我做不到。我爱的人偏要离开,那我冒着风雪也要把她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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