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从苍翠的林间探身而出,手中捧着刚从树枝上采下的野果。果子通红透亮,圆润饱满,皮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晨露,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这是他小时候常吃的野果,味道沁甜微酸,入口清凉,尤其适合在春浴节这样暖意渐盛的日子里食用。
今日旧地重游,连过往的记忆仿佛鲜活起来,想着能在她脸上看见喜悦的表情,走在回营地的小路上,脚步不自觉地轻快了几分。
他很少主动摘果给人吃,或者说这种主动分享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是百年来年的新鲜事,时隔太久,现在连这种临时起意的举动,都显得有些陌生。
景元记得沉弥喜好甜口味的东西,也爱吃果子类的酸甜食,这才起了心思。
他原本想着不必专程说一声,快去快回,不过片刻的工夫而已。可当他穿过树林回到营地,将果子捧在怀中、带着一点不动声色的愉悦望向人群时,神情却忽地顿住了。
不见了。
那一身粽绿色的身影,原本在这片青绿之中也不算显眼,但他自信自己绝不会看漏。沉弥此刻本应该在这,手中还该提着一袋本该分享给大家的饭团——可现在,连那袋袋子也一同不见踪迹。
他皱了皱眉,视线缓缓扫过一顶顶帐篷和忙着准备其他食物的人群,营地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可在他眼中,却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种莫名的心慌逐渐在胸口蔓延开来,像是风从脊背灌入,带着寒意。他并非无端焦虑之人,但这一刻,却生出了一种近乎本能的不安——
他几步上前,拦住正在整理物资的白翾,像是极力克制般,又或是怕自己看错,压低声音:“师傅,你看见沉弥了吗?”
白翾闻言一愣,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看到她才佯装不知道地说:“她刚刚还在,说是要找你,朝那边了,手上好像还拿着个饭盒……之后我就没看见了。”
“哪边?”景元几乎是立刻追问,语气罕见地急促。
白翾怔了一下,指向了一个当时所示的截然相反的方向,指向了营地后方那片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树林。
景元眸色一沉,骤然失去了全部力气,竟连手中的果子都拿不住,淅淅沥沥地滚落在草地上,犹如洒上去的血珠,景元转身便朝树林奔去,长袍猎猎而动。
这一瞬间,他仿佛听见胸腔深处有个声音在大声敲响——
沉弥,她出事了。
*
几分钟前……
沉弥拿着饭盒走进森林,林子静然幽密,阳光被密集的枝叶切得支离破碎,洒在沾满水珠的草坪上像是一块块晃动的金色鳞片。
她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眉眼带着轻松与期待。林中偶有鸟鸣,风吹过枝叶,掀起一阵阵细碎的沙沙声。
不知何时,一股说不清的香气忽然钻入鼻腔。
那香味清甜而浓烈,却甜得诡异,像是夜间才开放的奇花,又像某种人工合成、刻意调配的香精味,混着潮湿泥土气息,令人本能地起了戒心。
沉弥的脚步顿住,下意识皱眉。她想退一步,嗓子却像是被什么黏稠的东西紧紧堵住了。
突如其来的眩晕猛然袭来,像是海浪在脑中翻涌,她眼前的景象迅速失焦——
光在褪色,声音在远离,天地仿佛从四面八方塌陷,沉重得像要将她一同吞没。她像是掉进了深海,被水包裹住了眼、鼻、口,挣扎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试图抬手,但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只来得及一个踉跄,便重重倒在了湿软的地上。落地声极轻,很快就被风掩去。
林子再次归于寂静。
树影深处,一道模糊黑影静静站在原地,藏身在几株藤萝交缠的大树之后。
他半蹲下来,动作娴熟地将地上残留的痕迹一一拂去。脚印、枝条的折痕、地面的泥水斑——甚至连沉弥倒下时触碰到的草叶,也被一点点复原得天衣无缝。
他抬头看了一眼阳光的方向,确认风向未变,又重新隐没在密林深处,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
沉弥睫毛轻轻颤动,耳边仿佛有风穿过墙垣发出的沙沙声,脸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轻扫自己的面颊,大脑正在缓缓涌入意识。
她觉得浑身重的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四肢僵硬麻木,胸口仿佛有什么压抑着,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唔……”
喉咙干涩发痛,沉弥闷哼一声,终于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漆黑的墙壁,天光从头顶仅有一个头大小的窗洒下来。沉弥眯着眼,想从那窥见世界的一角,可惜那光线太过于刺眼,像是有人用木棒在她眼眶里搅拌,她撑了几秒,泪水便不由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她疼得低下头,本能地用身上的衣服去擦拭,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一片厚厚的枯草堆里,手上被栓上了铁链,就连脚上也被铁链禁锢着。
冰冷的金属锁扣嵌在手腕上,沉弥动一动,便有尖锐的痛意传来。她抬起手臂看了看,那不是普通的镣铐,内圈像是嵌了某种钝齿,一旦挣扎得太剧烈,就会生生勒进皮肉。
空气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潮湿、发霉,掺杂着些许不洁净的草叶腐烂味,四周的墙壁密不透风,待上几分钟沉弥便感觉到了窒息感,这里像是废弃了很久的密室。
她闭上眼,竭力回忆昏迷前的最后一刻。
是那股香气。诡异得不像天然之物,香得不真实,是精心调配过的昏迷剂。
有人在那里等她单独离队。
有预谋的计划,只是沉弥想不通,是何人绑架自己?绑架自己的人又有什么目的。
沉弥盘起腿,摸了一下自己携带的物品,不出意外全部都被拿走了,又查看了一下脚上的铁镣铐,好在和手上这副不一样,没有摩擦皮肤的齿轮。
顺着脚上的铁链,视线逐渐移到密室的另一个角落。铁链蜿蜒延伸到至墙角,那里躺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太脏了,整个人仿佛融进了墙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人缩在枯草堆里,背对着她,身形高挑清瘦却不佝偻,四肢蜷缩成防御性的姿势,整个人像是凝固在那里,唯有轻微的起伏证明他仍活着。
沉弥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换了一个角度观察。
万一是派来看守她的人,就这样吵醒恐怕会有什么不测。
沉弥慢慢调整坐姿,尽量不发出声音,悄悄向躺着的人的方向挪了挪,屋里太安静了,哪怕是草叶轻响都显得突兀,沉弥背脊绷紧,神经像是拉满了弓弦。
她盯着那人裸露出的手腕,脏污中隐约可见一截与她手腕上相同的粗重铁链,末端栓在墙上的另一枚金属扣环里。
居然也被锁住了。
难道是和她一样被关在这里的人?
沉弥试着再靠近一点点,试图站起来贴在墙壁上看清楚躺着人的脸,却在挪动中不小心压到了枯枝。
“咔擦。”
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可那人却突然动了。
沉弥心头骤然一沉,本能地向后缩去,铁链却跟着“哐啷”一响,根本没给她回退空间。
“是谁。”
那人缓缓转过头——
藏青色的头发和苍白而憔悴的脸从黑暗中缓缓露出,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有些甚至已经结痂,只有那双正在渗血的双眼,还在告诉她,这位脏到看不出往日风采的人遭受了什么样的虐待。
是刃。
他原本深邃冷峻的眉眼此刻被灰尘与伤痕遮掩,头发凌乱垂下,遮住半张脸,却依旧掩不住那双狰狞得近乎骇人的眼。那双眼血洞洞的,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硬生生剜去双眼,血液在眼框四周结出一道道枯黑的痕,鲜红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黑洞正中间流出。
他盯着她,气息不稳,仿佛打算依靠声音和气味,分辨她究竟是谁。
沉弥喉咙干涩,半天才挤出声音:“恩人……你还记得我吗,绥园里迷路的挑水工。”
他听见她的话,身体微微一震。
“绥园……”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嘶哑破碎,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大脑如宕机的计算机,正在匹配符合关键词的回忆片段。
沉弥屏息望着他,心跳“咚咚”地砸在耳膜上,她知道自己赌上了一线可能——如果他还记得她,也许还能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空气沉寂了一会。
刃忽然冷笑一声,像是回忆起来了,又像是从肺腑中挤出的悲凉:“……原来是你,他们也把你抓来了?”
他的语气没什么敌意,却也不带温度,像是联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的得出来结论。
沉弥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刃却缓缓别过头去,靠着冰冷的石墙,仿佛筋疲力尽地吐出一口气。
“耐心等等吧。”
原本沉弥还有些害怕,可发现与自己共处一室的人是刃后,那份不安莫名消失了。
“等?等什么?”
沉弥还未说出口,刃却忽然抬手,将食指轻轻抵在唇前,动作干脆利落,神情却格外冷静:“嘘——别说你认识我。”
语气不重,却透着一种掷地有声的警告。
沉弥一愣,本能地闭上嘴,还没来得及细问,只见他已低下头,缓缓靠回墙角,重新恢复了之前那副筋疲力尽的模样。浑身仿佛失去了力气,脸埋入手臂之间,像是任由命运摆布的囚徒。
就在这一瞬间——
“吱嘎——”
一声沉闷的、带着年久失修的涩响从门口传来,像是有人推开了门,缓缓拉长了整间牢房的压抑。
小窗口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进来,递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见屋内并未有所响动,那只手便微微顿了顿,又将饭缓缓收了回去。
紧接着,一张半掩的脸从窗口边露了出来。
白色的狐狸耳垂在脸侧,她神色淡淡,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低语:“你醒了?那就快吃吧。”
正是今日未曾参与春浴节活动的——白淇。
家人们,今天看原神前瞻![狗头][狗头][狗头][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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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再见阿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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