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罪人饮月君的踪迹。”
沉弥喉咙一紧,几乎在刹那间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破绽。
她不仅知道,二人还很熟悉,熟悉到可以手牵着手坐下来一起拉闲散闷。
沉弥愣住了,周围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就在这片刻的沉默中,她已经错失了否认的机会。
而对面的人此刻的精神状态早已不是初见时,对她伸出援手带她走出幻境的好心人,他是带着万千愤怒,无尽的恨意求死的刃。
只见刃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极轻,却像一枚寒针,扎进沉弥的心口。
“……小姑娘,原来你知道。”
他声音低哑,带着一种掐中命门的威胁。
沉弥握紧了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不能说太多,也不能说太少。她没有恶意,却要应对一个随时可能魔阴身发作的人。
“我……知道的不多。”她坦然开口,语气尽可能放缓,“神策府并不会对我这样级别的人透露太多机密,饮月君的事情,我只在几份封存文书里看见过,并不知道全部,至于你说的踪迹,我更不知道了。”
说着,她努力维持平静的语气,甚至刻意与他的眼神对上,哪怕他的眼眶空空如也。
“你与景元的关系……好像没有那么纯粹。他难道没有跟你提过饮月君的事吗?”
沉弥深吸一口气,心里有点怒意,语调不可控制的上扬了几分,语气愈发坚定:“将军是公私分明的人。”
刃的笑容顿了顿。
那本该是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弧度,却在听见沉弥这句“将军是公私分明的人”后,悄然裂开了。
他的眼眶空无一物,却仿佛能看穿一切情绪。他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消退,只留下疲惫与冰冷。
“公私分明?”他像是在重复,又像是在咀嚼。
沉默了片刻,他低声嗤笑了一下,声音像破碎的铁器摩擦着地面:“你了解他吗,你听过云上五骁的故事吗?能和那群疯子金友玉昆的人,能光明磊落到哪去。”
沉弥皱着眉,听刃说完这句话,怪异的感觉如同爬山虎沿着心墙缓缓向上。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带锋。那句“云上五骁”、“金友玉昆”,看似总结,实则字字讥刺。
沉弥越听,越觉得此刻的刃像是个站在局外的旁观者,用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在审判、在讽刺当年所有人的热血与信念。
用一切恶语、恶声,将过往所有的经历,都粗暴地归为错误。
但是沉弥,敏锐地发现了他说这些话的原因。
“够了!”她倏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当年的事,彼此各有各的难处。我相信将军,也相信他的旧友并不是世人口中的元凶巨恶。”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对方空洞血渍的眼眶,语气微微发紧:“你不是他们,既然你没有参与,你又为何要对他们的生死与抉择冷嘲热讽?”
话音落下,空气像是凝固了一瞬。
沉弥仔细观察面前人的表情,见他冷漠淡然的神情在某个瞬间略微松动,她悄悄松了口气,眼睛一亮,趁热打铁地加快语速,声音里带着一点真切的急迫与不屈:
“虽然你救过我,但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你俯首帖耳、事事顺从。你要嘲笑、要讽刺,那是你的选择。但我要说,我不认同。”
听罢,原本体内灼热沸腾涌遏制不住的冲动情绪,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
刃一愣,顺着声音找到沉弥所在的方向,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声音低沉,像从伤痕累累的记忆中翻出一段早已尘封的檄文①,机械地念了出来:“人有五名,代价有三。祸首饮月,一意孤行,擅行化龙妙法起死回生,变化形骸酿致大祸,有辱战士哀荣;从凶应星,狂悖骄慢,染指丰饶神使血肉,助饮月妄为,终至堕为不死孽物;罪人镜流,身犯魔阴,弑杀同袍,背弃盟谊。”②
他停了一息,侧过脸像是在倾听她是否还敢直视这段骇人的罪状。
“你说我未知全貌,不该妄加评判……”刃的声音忽然低低一笑,带着一种扭曲的讽意。
“那倘若我说,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从凶应星呢?”
“什么?”
见对方的声音露出不可置信的恐慌,刃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才对嘛,听到他的名字怎么能是愤愤不平?害怕、惊恐、敬而远之,才是真正该有的、正确的反应。
“小姑娘,你害怕了吗?”
*
郊外林中——
众人举着燃烧的火把,三五组队,浩浩汤汤地穿行在夜色与浓密林影交织成的黑暗之中。火光在每一张脸上跳跃不定,有人满面焦急,有人低声讨论,也有人握紧了手中的探测仪,似乎恨不得立刻撕裂这片黑暗,将那两个失踪的人寻回来。
林中微风拂动枝叶,发出细碎的“哗啦”声,仿佛无数眼睛藏匿在夜的背后讥笑着他们的不自量力。
“这边刚刚有动静!”有人大声喊道,提着光源迅速往左侧追去,脚步踩在落叶和枯枝上,发出连续的“咔擦”声。
“等等我,我也过去看看!”
“别离太远!保持通讯!”
“青簇大人那边有消息了吗?”
人群中不时传来焦灼的呼喊,几支小队交叉前行,借着探测仪器不断扫描路径边缘的热源反应和能量波动。他们不是普通的郊游团体,而是神策府特调云骑军,训练有素,配备精良,每一个人都在为一件事而来:
——寻找沉弥的下落。
刚刚高喊“这边有动静”的人,扒开半人高的草垛,只见里头蹲着一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
那兔子瞪着圆滚滚的红眼睛,呆呆地望着他,耳朵一颤一颤,像是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到了,双爪抱在胸前,一动不动,毛茸茸的身子微微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拔腿逃走,又像是被吓傻了,僵在了原地。
草丛边的人正准备靠近,那兔子却“唰”地一下缩成一团,整只身子贴在地上,小鼻子一抽一抽,紧张地望着众人。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自林间走来。
他缓步穿过人群,仿佛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银白色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拂动,衣袍曳地,步履沉稳。月光洒落在他肩头,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光辉。
景元。
他站定于人群前方,目光沉静,眸色如金,冷峻中透着几分内敛的锋芒。他垂眸望向草地上那团瑟瑟发抖的雪白身影,眼神深不可测。
兔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红眼中满是戒备和惶恐。但那一瞬间,它似乎愣住了,原本绷紧的后腿微微一松,竟没有逃开。
“……将军?”有人试探着开口,却没得到回应。
景元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弯下腰,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面前这团小小生灵,他伸出手,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兔子柔软的额顶。
兔子抖了抖耳朵,却仍旧没有躲避,甚至眼神中划过一丝……陌生的安定。
“这就是只普通的兔子。”景元低声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某种断定的坚定。
他顿了一下,指尖仍停留在半空,半晌后缓缓直起身来,望向更深处的林地。
“继续搜。”
就在众人准备转向更深一层林地,火把拨开草丛的瞬间,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自林间突兀传来,打破了四周的寂静。
“搜可以,但能不能先放我们走?”
声音不大,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抱怨和不满
那人话音刚落,景元猛然转头,目光宛如利箭,透过火把摇曳的余光,直直落在开口的方向。
林间小路上,几道身影正被火光照亮——男男女女,皆着便装,肩上背着整理好的行李包,神情茫然而戒备地望着被惊动的神策府众人。
他们中每个人,无一例外地在兜帽上别着那对雪白的兔耳——那是沉弥失踪后,白翾统一发放给大家的标识物,原是方便辨识身份,如今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景元眸色沉了几分,微不可察地扫过每一人的脸。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白翾一边喘着气一边追上来,语气还带着些许镇压慌乱的意味,“等找到沉弥,我们就立刻安排返回。”
他话音刚落,青簇也从另一条林间小径折返回来。她动作利落地掏出随身携带的便携识别仪,远远地朝那群人一扫,机器屏幕亮起,一张张识别信息迅速弹出。
她看了一眼数据,又走近两步,低声俯在景元耳畔道:
“刚刚开口那位,全名南桥甘棠,短生种,南桥家的小姐。旁边那个男孩叫松候,是她的弟弟。根据记录,松候是星槎学院的学员,但……甘棠并不在驾校报备的学员名单内,应该是临时同行。”
景元没说话,只是目光微凝,落在甘棠脸上。
景元没言语,只是目光微凝,定定地落在甘棠身上。
甘棠感受到他的注视,微微一顿,随即上前两步,语气不卑不亢,显然是有备而来,想要替众人争取些许主动权。
“同为短生种,我对沉弥同学的失踪深感惋惜,也衷心希望她能早日平安归来。”
她说得诚恳,眼神也不曾闪躲,像是极力表现出理解与体谅。
可紧接着话锋一转,却带上了些许委婉的质问与不安的情绪:“只是……已经整整一天过去了,您不能因为与沉弥同学关系匪浅,就将我们全部拘在此地吧?大家中有不少人原本只是为了春浴节而来。”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向林中同样满脸疲惫的学员:“若她迟迟无法寻回,难道我们也都要被一并留下吗?”
好想死………放错章节了,把原定的73章,放到72来了,已经修改了,把72章换回去了。
这么乌龙的事情也能在我身上发生!!!![化了][化了][化了][化了][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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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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